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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不厌——赵念民:千佛山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10-11 09:2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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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山是一座很平常的山。20多年前,乍来济南,几位同学当天就一路小跑,登其峰巅,大喊大叫,以为自己成了拿破仑。我是身心未动者之一。鲁山、沂山、沂蒙七十二崮,虽未登遍,但其险其秀,给我的温情和震撼,哪个也不亚于千佛山。后来,从临沂来济南定居,爱人生于海山俱佳的胶东,对千佛山亦作如是观。谈恋爱时,宁肯骑自行车去黄河岸边,看杨柳依依,蒲苇摇曳。成家后移居千佛山麓,山上山下成了散步的去处,看法也未有稍变。千佛山就是座平常的山。

说平常,不是没有发现美之所在。15载,5400多个日子,耳鬓厮磨,对每一点美的感受都极为深切。春夏秋冬,时令交替,日月之光,晨昏之变,晴阴雪雨,沙尘扑面,树静蝉鸣,蜂飞蝶舞,凡此种种,变化着山的色彩、意境和情趣;山势、石头、道路之类,因为衬托物的更替,也呈现不同的风姿。视觉、听觉、触觉,最终影响到登山人的心境,无论物我交融,还是稍有缺憾,种种感受,莫不是美的体验。不能否认的是,美则美矣,却如此平常。认定哪一种美是千佛山所独有,就像小时候在花丛里捕捉蝴蝶,明明感觉捧在掌心了,慢慢开启,却什么也没有。前年暑假,一家人几乎天天上山,因为孩子有一篇游记作文,老师的要求是写出真实而独特的感受。实在不容易,五易其稿,直至找到树木晨昏视觉上的不同,山里山外、山上山下气温的差异,甚至我躺在山石上看月亮、听着朋友的口琴声入睡也进了文章。孩子的发现是美的,但这些美的独特性在一个成年人看来,就大打折扣了。

说它平常,说没有发现它独有的美,不是忽视或者否认它的价值。饭后、假日,在松荫蔽日的环山路上,碎石随时可能将你滑倒的崎岖小径上,一家人款款而行,相互扶携,或你追我赶,笑呼落后者为“尾巴”;或突然隐身一株树后,几丛花间,让另外两个人着急;或搔首弄姿,揭短亮丑,留下些日后捧腹的“倩影”。如果单人独行,那也无妨,看月圆月缺、花开花落,听蝉虫在树上树下吟诗,赏小鸟在雪地、石头上作画,品雨打碎叶、风过树隙,听晨练者遥相问答,山鸣谷应。或者,什么景色也不去管它,跑啊跳啊,让大汗清洗从发梢到脚心,让身心酣畅淋漓。这些快乐,泰山曾经给我,沂山曾经给我,鲁山曾经给我,蒙山曾经给我,但都不会经常;只要愿意就能够每天如此的,只有千佛山。登千佛山,一家人最愿闻到的就是荆棵的味儿,浓浓的,拙于描述,却又难以抗拒。爱人说,山野的气息,多半就是荆棵的气息,我深以为然。若干年前,从蒙山脚下购得一盆荆棵,山野气息弥漫阳台,散满房间,令人沉醉,令人脱俗。一家人在荆棵下闲坐,谈天,或默默捧读,就感觉家和山一体,鲁山、蒙山和千佛山一体,心与荆棵一体。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植物能带给我这样的感觉,带给一家人完全相同的感受。

我不知道为什么常读到这样的文字,引经据典,逆流溯源,证明着千佛山文化的丰富久远,暗讽疏远它的外地游人如何的无知无识。曾看到这样的建议,如何改造千佛山,游人将趋之若鹜。果然就见到伐木垒砖,堆积水泥钢筋。“景点”多了,道路好了,门票涨了,意趣少了。因为荆棵数量的锐减,山野气息寡淡了许多。我想,平平常常的千佛山,无论如何改造,都难以成为多数外地游客的旅游首选,就像咱平常人,无论怎么打扮,都难受万众景仰,过分的梳洗,徒增油腻,倒显俗气,比之平常反而大大不及。一座平常的山,对于生活在其前后左右的居民,是何等的福气!就像粗茶淡饭,就像乡野俚曲,不是鲍翅宴、咏叹调不如,而是它早已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心心相印的家人,就像自小的朋友,熟悉性情与习惯,了解优点和缺点,不必忌讳,无须隐瞒,不苛求,也无矫情,素面相向,赤诚相见,不必求其最佳,而是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天,起早,一身大汗后,山顶巨石上席地而坐,打开食物包裹,望着不远处正在赶上来的爱人孩子,阳光初照,清风拂面,心如蒙山沂水间潺潺的泉水,明净、澄澈。想起“相看两不厌”的诗句,忍不住吟哦几句。孩子不解,山懂我意,只见细风过处,秋林如染,色彩斑斓,就像荡漾无边的灿烂笑容。

文/赵念民,来源:山东政事、《大众日报》2003年11月21日)

作者简介

相看两不厌——赵念民:千佛山

赵念民,中共党员,高级编辑。1985年从事新闻工作,先后任大众日报政教新闻编辑室副主任,总编辑助理、理论评论部主任、总编室主任,大众报业集团(大众日报社)党委常委、副总编辑,党委副书记、总编辑,现任山东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省新闻学会会长。系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享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山东省十佳新闻工作者、优秀新闻工作者、泰山新闻奖、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等荣誉,被山东省委、省政府记一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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