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帅主持策划的“赵忠秋剪纸暨芸廷收藏近现代书画展”将在鲁东大学博物馆开幕。恰在一年前,我在这里操持了“清气·宋遂良文学文献展·宋遂良与胶东文学特别单元”;三个月后,和王帅共同策划的“清气·宋遂良文学文献展·青春复旦巡展”在复旦大学光华楼志和堂启幕。这份美好的合作,和携手为老师做点儿事的愿望,在学界和文化界有了不小的反响。
大幕初装
展览图录
来鲁东大学前,对这所学校于文学之外的了解,只对山曼先生有几分熟悉。其间的缘由,还是因为山曼在青岛时期的山东大学历史系读过书,1960年毕业后,山曼分配到山东治金学院马列室,这所学校正是青岛建筑工程学院、青岛理工学院的前身。山曼1963年调回了烟台,但和青岛的因缘一直未断。在1980年代早期的《海鸥》文学月刊中,山曼清新的文笔,像绿油油的枝叶。山曼后来深入于山东民间文学和民俗学,以田野调查式的工作方法,以捕风者的姿态,把脚印撒遍齐鲁大地,除却民间故事与传说、民谣与童谣等口头文学,对年画、剪纸、泥塑、木雕等民间手工艺,也有着广泛的涉猎与研究。
入口装置
而王帅这场展览的剪纸单元,作品即出自他的母亲赵忠秋,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女。这些剪纸均为窗花,是农家在春节和婚嫁期间,用于装点窗户、营造喜庆气氛的装饰。这种民间艺术创作样式在胶东民间有着广泛的流传。在文艺创作取法民族民间的浪潮中,山东文化部门1954年曾对23个县的窗花资料做过搜集,收集到的窗花及熏样达四千余幅,搜集的同时也对棂花、窗心、窗角、花边、气孔、窗签、花灯等多种表现形式做过梳理与总结。叶又新先生次年主编出版了《胶东窗花》一书,在该书所呈现的窗花搜集地图中,蓬黄掖和福山、栖霞、牟平都是图样盛地。1963年4月至7月,叶又新所在的山东省艺术馆和烟台专署文化局联合在蓬莱举办了剪纸研究创作学习班。这些关乎民间艺术史的历史讯息,足以证明,窗花艺术在胶东的繁盛。
而在民间,心灵手巧如同吃苦耐劳一般,素来是评价女性的一维标准。在王帅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窗花的剪样人之一。而这剪样人的工作,一种是将画匠和塾师供给的画稿,依据窗花的特点,作虚实结构的设计,并将之图案化;另一种,则是对流传已久的旧样式,作修改和加工,增加新的创意。
遗憾的是,王帅的母亲,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他。她弥留人间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忽然从病床上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帅;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嘱咐所有在场的亲人“你们要照顾好他”。
而她留给王帅最珍贵的遗物,就是夹在书页里的一帧帧窗花。
四十年后,成为阿里巴巴荣誉合伙人的王帅一一将它们取出,置于精美的镜框中,成为这场重要展览的基调。
铺装前的剪纸单元
作为联合策展人,我曾提醒王帅,是不是在这场展览中呈现一下你妈妈的形象?但他拒绝了,他说他只想呈现美好。不想让妈妈露面。
这真是一份小心翼翼,也是一曲情感与记忆的深藏。他并不想让人看到他形象化的妈妈,他希望捧出的是美好的象征。
正像他在鲁东大学捐资建设的那栋一万平米的楼宇一般,他为它命名“忠秋楼”;然后又在这座楼旁又捐建了一座小楼,唤作“子勤楼”,将勤劳、勤奋视为一份教诲与自省。
两座楼在体量上看起来像是一对默默凝望的母子。母亲在路的东头儿,儿子在路的西头儿。
说王帅的这场展览重要,不仅仅是说他呈现的这份朴实无华的深情重要,更是要说这场展览的另一单元——芸廷收藏近现代书画展也重要。
在该单元所呈现的73幅作品中,有6张齐白石、11张黄宾虹、17张溥儒,一宗梅景书屋,有11米的蒲华手卷《西湖小隐》,有吴昌硕的石鼓四条屏,京畿诸家囊括了金城、陈师曾、于非誾,海派浙派诸家则从赵之谦、李叔同起,一直延绵至王一亭、林风眠、潘天寿、陆抑非、谢稚柳、程十发。
近现代书画收藏单元一瞥
对山东艺术现场而言,除却大博物馆的公藏,和保利、嘉德、西泠、朵云等重要机构的拍卖预展,能以个人收藏做如此规模的展览,的确罕见。
而这中间蕴含的独立学术收藏线索和研究性呈现,更是足以令人生羡。
这场展览在烟台乃至整个山东半岛将形成的影响是可以预见的,让人有种名士旧家卷土重来般的恍惚。
近现代书画收藏单元一瞥
在这场展览所用展厅的北侧,则是另一位“鲁东”人的藏品区,出自王树春。对王树春先生的发现,也是源于一年前的展览拜访。鲁东大学博物馆司书景馆长告诉我,博物馆的“家底”正是王树春捐赠的胶东乡贤书画。
回到青岛后,我即凑齐了王树春的《明末清初胶东文化拾遗》《家庭文化补遗——胶东文化研究》《胶东清代书画志遗》和《环山斋文集》等四种著述。翻阅发现,王树春先生对崔子忠的考据研究尤具建设性。作为明末画史与陈洪绶有“南陈北崔”之誉的人物,崔子忠艺术谱系的研究一直盲点甚多。王树春通过家族谱的查考,提供了诸多民间线索,对于丰富地缘画史和地缘文化史极具意义。
堪称巧合,王帅收藏起步的艺术导师、也是这场展览的学术顾问——周永良先生正是陈洪绶的研究专家。因之看,这一番的南藏北归,颇有些学术合流的味道。
近现代书画收藏单元一瞥
众所周知,艺术史的残酷处,常常是以重要性为坐标。尽管比及王帅是次的展览出品,王树春过往所作的收集呈现,有些相形失色。但可资推重的并不是作品所显现的艺术底色,而是“相形”的意义。
一方面,地缘文化史和乡贤艺术,本身就是中国整体艺术历史的丰满与补充;另一方面,山曼先生、王树春先生和王帅的相遇,无疑丰满圆整了鲁东大学积累的艺术史体系——站在中国商业至高端的王帅,通过一场展览送来了中国近现代书画艺术的精髓,和山曼先生明晰积聚的民间、王树春先生不懈发掘的地缘文脉,互文同构、浑然一体。可以说,兼任鲁东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的王帅和曾任原烟台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主编的山曼、曾任鲁东大学胶东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的王树春,为他们共同心系并服务的鲁东大学营造了地缘文化的景观。
而在此次展览筹备的过程中,王帅还向乡贤王懿荣纪念馆捐赠了一宗书札,他在筹划着以王懿荣的交游为中心,做一些更有推动力的研究与展览。
作为福山王氏族人的王帅,他脉脉的乡情就像一条河流。他的回哺致力,想必是母亲和大地,共同对他的感召吧。
在展场
在展场
(文/大漠,来源:大漠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