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孙犁文学研究学者段华送给了我一件厚礼——由著名作家徐光耀先生签名的原版中篇小说《小兵张嘎》。
小兵张嘎是我们那一代人童年的英雄偶像。
1963年，由崔嵬导演的黑白抗战电影《小兵张嘎》上映，在全国引起了极大轰动。崔嵬是我的家乡人，他导演的影片在诸城自然有更多的观众。我那时看的电影《小兵张嘎》，是下乡放映队的露天电影。
1963年《小兵张嘎》电影剧照
下午放学后，太阳还很高，放映队的白色银幕还没有架起来，我就和伙伴们抱着小马扎赶去占地儿。还带上一块砖头，给好朋友也占上。《小兵张嘎》在我们村演过之后，我们又追随放映队到了周边的王院、西院、近戈庄、彭戈庄、半倒井子、赵家庄子继续观看。不过，到外村去看电影就没有在本村的位置那么好了，我们经常只能在银幕后看电影反面，幕布上的字都是反的，也全然不顾。电影看的越多，越喜欢和崇拜嘎子，爱嘎子的小木枪，学嘎子爬树上房，甚至也有过给自行车放气的恶作剧。对电影中的许多台词，至今还能背得熟，还经常在冷幽默中用得上。如“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别看今日闹得欢，小心明日拉清单。”“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甭说吃你几个烂西瓜。”
下乡的电影放映很快就过去了，但我们的嘎子热没有丝毫减退。我十分渴望读一读《小兵张嘎》的小说。
这个机会来了，县新华书店送书下乡，来到了我们学校，其中就有一本徐光耀的小说《小兵张嘎》。我和另一位小同学都想买，最后，我用送给他一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连环画作为代价买下了这本书。当时这本书是我唯一的，也是我们那帮小朋友中唯一的。我一口气读完，然后还反复地看。同学们都排队借我的书。小嘎子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语都变成了我们模仿的偶像。但是，我并没有关注这本书的作者徐光耀，甚至不知道徐光耀何许人也。
孙 犁（右二）、徐光耀（右一）,韩映山（左一）、段华（左二）
图片摄于1994年4月18日天津孙犁先生家
真正知道徐光耀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
那是十年浩劫后第一个文艺兴盛时期，“伤痕文学”“知青文学”“人道主义文学”兴起，卢新华的《伤痕》、刘心武的《班主任》、张弦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等等，每发表一篇都要引起轰动和争议。后来，一部描写青年题材小说改编的电影《红衣少女》上映了，在社会上特别是青年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这部电影没有一般戏剧的冲突悬念，而是围绕“时髦穿着的学生能不能评‘三好’”主题展开的。我当时在山东医学院做团的工作，新旧观念的冲突、青年学生的追新求异，经常困扰着我们的思想。如，穿喇叭裤的问题、跳迪斯科的问题，戴蛤蟆镜、留长头发的问题，等等。这部电影用一个红衬衫都给了回答：服饰的美、花样的美，并不影响心灵的美。
我注意到电影是由铁凝的《没有钮扣的红衬衫》改编的，而铁凝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才24岁。她的经历和青年人的心理相近，她对社会生活的深度观察和体验，使其创作的作品触动到了时代的脉波。我仔细探寻铁凝的文学路径，她说徐光耀是她的文学启蒙老师。
在铁凝15岁的时候，写了一篇小说一样的作品《会飞的镰刀》，由爸爸铁扬带着她去见徐光耀，还请求他教给她写小说的秘诀。徐光耀说：“这就是小说，不用我看，也不用我教，你可以寄给任何一家文学刊物。”他还告诉铁凝要多读孙犁的小说，这就是铁凝文学道路的开始。徐光耀看了铁凝的小说《夜路》后说铁凝是个小天才，发展下去，成就当不下冰心、丁玲，那时铁凝才22岁。徐光耀读了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后评价说，确是大家气派，我辈已不能望其项背。这才是文学，而心胸博大，目光如炬，且怀有人道主义，与人为善，皆可贵也。
如今，铁凝已经是中国文联主席、中国作协主席。去年，她还当选为全国人大副委员长。
中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高洪波，曾经给徐光耀写过一副对联：“百战归来认此身，小兵原是真文人”。
高常在（左）、徐光耀（右）
图片摄于1943年冬八路军宁晋县大队，高常在时为四区小队队长
徐光耀13岁参加八路军，成为一二〇师三五九旅特务营的一名战士。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他参加了一次又一次抗击日军的反扫荡战斗，经历了日本鬼子残酷的“五一”大扫荡，目睹了解了一个又一个抗日英雄和英烈的动人故事，解放战争时期又被送往华北联大文学院就读，华北联大的前世是陕北公学，今生是中国人民大学。当时的校长是创造社出身的成仿吾，副校长是周扬。在华北联大，徐光耀以“越风”的笔名在《冀中导报》发表了处女作《周玉章》，华北联大为此给他记了功，他的创作激情和欲望由此迸发出来。1949年年底，他写出了长篇小说《平原烈火》，这是建国后第一部描写冀中抗战的长篇小说；1951年5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建社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就是《平原烈火》。此后，徐光耀把阵地转移到文学战场，创作了近三百万字的抗战文学作品。1961年，他写出了《小兵张嘎》这部不朽之作，发表在1962年第十一、十二月合刊号《河北文学》上。
著名作家孙犁先生说，“一部作品能有50年生命就不错了。《小兵张嘎》已经60多岁了，现在电视台还会播放，小说还在出版。孩子们喜欢，说明它还活着。”
徐光耀（左）、孙犁（右）
图片摄于1964年11月14日河北抱阳山
我爱小兵张嘎，它给我英雄的志向和榜样，我更爱徐光耀先生，他的书让我们树立了为中华民族奋斗牺牲的初心。
今年，徐光耀先生100岁了，我有幸得到了他签名的小说，我祝愿他像《小兵张嘎》一样永远年轻！
（文/赵树丛，2024年8月写于北京）
（文中照片由段华提供）
作者简介
赵树丛，山东诸城人，曾就读于山东医学院、大连理工大学。做过医生、教师，做过群团工作负责人，在县、市、省党委政府任过职，在国家林业局任过主要负责人。现担任中国林学会理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