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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07-27 10: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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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书名(一千零一夜)另有优美之处。我认为,美就美在“一千”对我们来说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同义词。说一千夜,就是无穷无尽的夜晚,很多很多的夜晚,无数个夜晚。说“一千零一夜” 则是给无穷无尽再添加一次。我们想一想英语里奇怪的表达法。常常不说forever(永远),而说for ever and a day(永远零一天)。在“永远” 后面加上一天。这一点使人想起海涅给一个女人的信中说:“我将爱你至永远及其之后。”无穷尽的想法是“一千零一夜”所固有的。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真正伟大的作家,不仅仅能够用虚构的故事总结历史的过往,而且能够用虚构的故事预言将来的事实。乔治·奥威尔如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亦如斯。

在《七夜》中,博尔赫斯谶语一般谈及了《一千零一夜》——苏丹同样给无穷无尽的“页”再添加了一次。当然,苏丹是借用和挪移,本是一种智力的游戏,算不得“本事”。但是,读罢博尔赫斯的书,发现苏丹有可能触碰到了某种“禁忌”,这种禁忌可能从来就不存在,你不知我不知他不知,但是,一旦被诸如博尔赫斯这样的作家加以陈述,便魔幻般地构建起一个禁忌的领地,那么一旦触及,后果自负。

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本书为演讲集,1980年出版,收录博尔赫斯在1977年夏天所做的七场讲座内容,分别以《神曲》、梦魇、《一千零一夜》、佛教、诗歌、犹太教神秘主义以及失明为题,讲述博尔赫斯与《神曲》的交往、镜子与迷宫混杂的梦魇、东方意识、佛教的本质、诗的审美、圣书的观念以及艺术的工具等等。图片源自网络

例如:《一千零一页》记录的是苏丹2014.10~2017.07关于艺术与设计的微言集。后果:书出版了,微信号没了。

例如:《一千零一页》中提到过笔者带苏丹去见何云昌一事,配合苏丹做陈流的水彩展一事。后果:除了第一次拿到书,又是查日程又是查媒体报道又是查电话记录,终于找到,嘚瑟一番。之后,随意再找,再也没找到过。

对于前一个后果,博尔赫斯在《沙之书》中预言过了。对于后一个后果,罗伯特·林德在《无知的乐趣》中预言过了。

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左为博尔赫斯的小说集《沙之书》,收短篇小说十三篇,博尔赫斯写作后期的顶尖之作。右为罗伯特·林德《无知的乐趣》。图片源自网络

《沙之书》——一个“沙”字,像极了目下的微信微博抖音小红书……博尔赫斯无法预知未来的具体事物,但他预知了将来具体事物的结构和特质。“我信手翻开。里面的文字是我不认识的。书页磨损得很旧印刷粗糙,(略)每页两栏。版面分段,排得很挤。每页上角有阿拉伯数字。页码的排列引起了我注意, 比如说,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却是999。我翻那一页,背面的页码有八位数。像字典一样,还有插画一个钢笔绘制的铁锚,笔法笨拙,仿佛小孩画的。……”(127页~128页)

对于自身的恐惧,博尔赫斯做了抗争。他说:“我本想把那本《沙之书》放在威克里夫版《圣经》留下的空当里,但最终还是把它藏在一套不全的《一千零一夜》后面。”(131页)

所以,博尔赫斯的谶语在苏丹这里灵验:如果《沙之书》隐喻了微信,那么一旦藏在了《一千零一夜》的后面,哪怕不全,亦有后果和报应,屡试不爽。

罗伯特·林德在《无知的乐趣》中预言:“你要是有个坏记忆,不妨一遍又一遍阅读普鲁塔克和《一千零一夜》,读上一辈子。许多细端末节也许会粘在最坏的记忆里.正像羊群一只接一只挤过篱笆的空隙,树刺上不能不挂住几缕羊毛一样。但是,羊群本身挤过去了,伟大的作家挤过无所事事的记忆如同羊群穿过篱笆,而留下的东西少而又少。”

我以前有个好记性,现在不行了。刚查的资料,几分钟之后看着浏览器记录发呆。这谁?这是刚才读到的哪个知识空白点?所以,我不会读苏丹《一千零一页》一辈子。指望“正像羊群一只接一只挤过篱笆的空隙,树刺上不能不挂住几缕羊毛一样”是无稽之谈,因为现在的记忆,如同我的秃头,无挂无碍。唯一记得的是,书里有我,在哪?不知道。

所以,阅读《一千零一页》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因为对于苏丹这个作者而言,对于笔者这个被提及的人物而言,对于一个完全依靠阅读的读者而言,我们都处于一个难以认知和定位的境地。如同博尔赫斯借助一个推销员之口说的:

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关键就在于,我们在苏丹《一千零一页》的哪一页?不知,抑或无知。

好在,罗伯特·林德安慰了我。他在《无知的快乐》中说:“承认无知并意识到无知才是求知的前提。”所以说:汤海涛承认不知自己在苏丹《一千零一页》的哪一页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在苏丹《一千零一页》的哪一页才是打开苏丹《一千零一页》的前提。

当然,前提是有了,但我已经把《一千零一页》当作了我的阅读禁忌。这和苏丹关于艺术与设计的观念无关,和他写作的方式和水平无关,仅仅是之前的两个后果,加之阅读博尔赫斯的文字之后,自我构建起一个禁忌的领地。

毕竟,博尔赫斯也有自己禁忌的领地,哪怕再熟悉的地方。他最终隐藏《沙之书》的方式和地点匪夷所思:

我想起有人写过这么一句话: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的地点是树林。我退休之前在藏书有九十万册的国家图书馆任职, 我知道门厅右边有一道弧形的梯级通向地下室,地下室里存放报纸和地图。我趁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把那本沙之书偷偷地放在一个阴暗的搁架上。我竭力不去记住搁架的哪一层,离门口有多远。

我觉得心里稍稍踏实一点,以后我连图书馆所在的墨西哥街都不想去了。 

博尔赫斯能做到这一点,我却做不到。我任职的单位不是图书馆,另外,我现在已经不去图书馆借书了,毕竟自己书架上的已然读不完了。但即使读不完,书籍也没有多到可以藏得住苏丹的《一千零一页》——因为,他这本书页码最多。毕竟,一千零一页,给无穷无尽加上了一次。

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1001页 : 苏丹艺术与设计微言集》,于2018年出版。本书收录了作者在艺术、文化、设计、教育方面的思想感悟,内容包括对数十位位中外现代艺术家及作品的评论,对国内外城市环境、城市设计的解读,以及执教美术学院的经历和教育感悟等。本书取一千零一夜的典故,收集文章百余篇,篇篇短小精悍,将艺术与设计的故事娓娓道来。图片源自网络

另外,腰封上一段两百字的短文,也是我不愿意彻底隐藏这本“禁忌”之书的原因。文字如下,作为结语:

在知识日益碎片化的当口,《1001页》以大部头和碎片化奇妙结合的方式,介入我们这个时代。古人读书所谓“三上”——厕上、马上、床上,而苏丹使用碎片时间进行碎片思考和碎片写作——用碎片对抗碎片的文化姿态,与这个文化价值取向下沉的时代抗争,可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所以,我看到的《1001页》,不是夜、不是页,而是苏丹对麻木的人们发出当头棒喝:吔! 

写得多好,作者和笔者还同名同姓。

(文/汤海涛

(来源:四面空间)

艺术家简介

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苏丹,1967年生于山西,著名艺术策展人、设计评论家、设计教育家和作家,现任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副馆长,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环境设计艺术委员会主任。2015年米兰世博会中国馆设计项目总负责人。

代表作:《设计的课——苏丹艺术设计十二讲》《黑白之城》《闹城》《1001页:苏丹艺术与设计微言集》《迷途知返——中国环艺发展史掠影》《工艺美术下的设计蛋》《意见与建议》等。

作者简介

博尔赫斯的谶语: 苏丹和他的《一千零一页》

汤海涛,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艺术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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