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大衣哥”
4月21日是个阴天,略有微风,扬起些许尘土。不到上午10点,一条三米来宽的乡村小巷已经来了上百号人。一位戴眼镜的老奶奶在路边支起了卖手工自制酸奶的摊儿,她身后的民居则挂出住宿招牌。稍远处的停车场上,鲁、豫等全国各地牌号的车辆一溜排开。车上的人们都聚集在巷子里,各自拿着手机、自拍杆、三脚架,对着一处紧闭的红色大门。有人趴在门缝上朝里张望,试图看出点什么;有人站在门前直播,面朝镜头互动:“猜猜这是哪里?”
这里是山东省菏泽市朱楼村,红色大门内住着“大衣哥”朱之文一家。2011年,42岁的朱楼村农民朱之文参加山东卫视的《我是大明星》,以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成名。同年参加《星光大道》,获得年度总决赛第五名。歌唱家李谷一评价他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小时候就接受过培训,那前途不可限量”。2012年,朱之文登上春晚的舞台,“农民歌唱家”的名头为全国所知。因为常穿一身军绿色大衣参加节目,观众为他取了一个接地气的称号——“大衣哥”。成名9年,“大衣哥”朱之文未曾离开家乡,他的家门口如今也成为一个知名乡村景点,诸多乡邻和游客来这里打卡、拍视频、搞直播,即便在新冠疫情下也少有停息。
下午3点左右,朱之文穿着灰色夹克与黑布鞋,从紧闭的大门内走了出来。人群齐刷刷举起手机,“大衣哥好”的问候声此起彼伏。朱之文走到路边,微笑,举起右手,一边回应“你们好”,一边坐上一辆等候在门前的轿车。有外人来镇上,点名让“大衣哥”去见面合影。
车辆启动,暂时隔绝了窗外的嘈杂声,一路朝镇政府的方向开去。“大的形势咱管不住,乡亲们拍视频你能避免吗?”驶出一段距离后,朱之文无奈地对前排开车的朱楼村村支书朱于成说。因为感冒还未痊愈,声音略显沙哑。
“今天来拍摄的人算多吗?”记者问。
“和前段时间比,算很少了!”朱之文回答。
朱之文说的“前段时间”,指的是4月初,几个外地的游商看中了“大衣哥”家门前长年不断的人流,在距离朱之文家几百米远的广场上搭起一堆蹦床、大龙舟、碰碰车等娱乐设施,紧接着,卖衣服鞋子、吃食、玩具的小摊贩陆续过来,一个自发的集市在朱楼村开张了。最热闹时,人流一天近两万,整个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作为对朱家楼所有经济活动的惯性支持,朱之文每天会出来将各个项目玩一遍,并在广场上唱歌。他家门前等着他出来合影、拍视频的人群也成倍增加。4月15日,两位等得不耐烦的醉酒男子喊着“一、二、三”,踹开了大衣哥的院门。这起违反治安管理和乡村礼俗的闹剧,成为那两天网上最热的短视频,甚至登上了百度的热搜头条。
大约10分钟后,车子在镇政府大院里停下,朱之文前脚刚下车,后脚手机又怼了上来:“朱老师,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跟你合个影吗?”说话的是两位中年男子,十几分钟前曾在朱之文的家门口出现,这会儿刚从尾随的车上跳下来。朱之文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归于平静。微笑、合照、录视频⋯⋯他娴熟地配合完成了“规定动作”。当天下午5点左右,这条视频被配上某汽车销售公司的名字,出现在了拍摄者的朋友圈。
常年和不知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的人合影,朱之文心里有一套自认安全的出镜原则。在镇政府与人合影时,工作人员建议在办公室的党章下拍摄,被朱之文婉拒:“我不是党员,可能不合适。”再问:“别人都不戴口罩了,我还要戴口罩拍吗?”除了敏锐感知场合环境外,一条大的原则是“只要手上没拿东西,那就可以拍”。出道近10年,“担心会产生后续纠纷”的朱之文没有代言过任何产品。离开镇政府时,两位守在楼下的粉丝要送朱之文一盒自家生产的口罩,朱之文摆摆手不要,实在推不过去,便当着大家的面将盒子打开,现场分发起口罩。“这是在打擦边球。如果我拿着东西和他合影,就说不清了。”朱之文对记者解释其中的门道。
傍晚时分,巷子口的彩色灯管已经亮了起来,朱之文到家了。门口仍有十几个粉丝在等候,朱于成下车帮忙解围,在一片“大衣哥好”的招呼声中,朱之文的背影消失在红色大铁门后。不出意外,这些守株待兔拍摄到的素材将加上“大衣哥”或“朱之文”的标签后,像那则“踹门视频”一样,很快出现在火山、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被更大范围内的网友发现与围观。
“大衣哥”的短视频生意
成长于电视时代的草根明星“大衣哥”,成为互联网短视频的热门符号,大概是从2016年左右开始的。
2016年12月2日,“大衣哥”朱之文现身首都机场
朱单阔是朱之文的邻居,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平时经常一块骑着电车上县城买东西。3年前的一天,朱单阔从朋友圈看到两人一起去县城赶集的画面,被人拍了放到小视频平台上,发朋友圈的人声称这条视频赚了不少钱。
这是朱单阔第一次听说小视频。过了几天,他帮朱之文搬一幅装饰画的场景又被人拍下来放在网上。抱着怀疑的态度,朱单阔下载了这个软件。
注册账号的第一天,朱单阔随手拍了段朱之文在院子里干活的视频,上传到小视频平台,一看收入他乐了,跑去告诉朱之文:“我拍你一个十几秒视频还赚了五毛。”过几天朱单阔又拍了一段朱之文的视频传上去。晚上回来一看,赚了140多块。后面几天,只要他发朱之文的视频,每条都显示收入二三百元。
一星期就轻轻松松赚到2000多块。朱单阔不敢相信这数字的真假,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系统提示当日提取限额1000元。我想就先取1000试试。”朱单阔对记者回忆,“竟然取出来了。”那晚,他激动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把剩下的1000元提了出来。其他新发的视频还挣着钱,到第三天又凑够1000元。朱单阔再次天不亮爬起来将钱转到了银行卡里。尝到甜头的他一连开了几个账号,网名均带“大衣哥”字样,专门用来发朱之文的日常。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每天少说挣个一二百块钱,‘火力’特别多”。
“火力”是这个小视频软件的用户鼓励机制。只要用户在平台上发布一条不超过15秒的视频,平台就会根据小视频的内容质量、原创度、展示率、受欢迎度等各项综合因素来判定并发放火力,每个火力价值一毛,用户与平台三七分,可以提现到银行账户。火力值增长的同时,朱单阔的粉丝也一路涨到近百万。拍摄平台则拓展到其他的小视频APP,全部用于拍摄大衣哥朱之文的日常生活。
高贵来自邻近村子,也是最早一批拍摄朱之文的人。他至今记得自己发布的第一条关于朱之文的视频内容。那是3年前的一天,他在镇上偶遇正在逛街的朱之文,便拍下来上传到小视频APP。那一天,关注量原本不高的账号一下子赚了2000多火力,合计200多元。嗅到商机的高贵从此开始了拍摄朱之文的副业。
开始拍摄朱之文后,朱楼村几乎成了高贵的第二个家。最积极的时候,他每天从几十里外的家里跑过来,在朱之文的院子里一待就是一天,浇地、搬东西、打扫卫生,忙前忙后帮着做事。其间插空拿出手机,拍点朱之文干活的镜头,再一点点上传到网络平台。后来他还开车带着朱之文去全国各地演出。高贵告诉记者,相比于其他村民只能拍朱之文在村子里的家长里短,最吸粉的视频是“朱老师上外地唱歌、后台彩排的时候”。
村子里流传着一则高贵的流量变现传说。3年前,高贵开通了一个小视频账号,靠拍摄朱之文的日常,一年多账号粉丝快速涨到100多万。后来他以60万元将账号卖给一家搞直播卖货的电商公司。当记者向高贵本人求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时,他表示实际没那么多,但和本职工作相比(高贵做婚庆服务,一年净收入约七八万元),靠拍朱之文的视频收入的确赚得更多。
拍朱之文可以赚钱的消息就这样传开了。目前,仅朱楼村,拍朱之文的人就有60多位,以妇女居多,都是粉丝量在几十万到上百万的大号。就连朱之文的老婆李玉华也加入了短视频和直播行列,不识字的她请别人帮忙注册账号,就叫“真大衣嫂”,内容同样围绕朱之文的生活。后来,甚至有外地人在朱楼村租下房子,每天蹲朱之文家门口,专注搞“大衣哥”直播和短视频。
乡村致富新机遇?
当越来越多的个人加入到拍摄朱之文短视频的这门营生时,2019年年底,在广州工作的张崇志拿着拟好的传媒电商发展计划书,一路北上,来到朱楼村。在村政府的支持下,单县大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很快正式成立。村支书朱于成任法人,张崇志为公司的实际运营者。自称干过电视编导和电商的张崇志告诉记者,他们计划在大衣哥的名人效应支持下,“通过弘扬接地气的农民文化,带动当地农产品的销售,最终实现乡村振兴”。
公司成立后,张崇志在今日头条上注册了两个带有“大衣哥”字样的账号,用来直播卖货。账号发布的第一条视频内容是大衣哥朱之文祝贺公司开业,不到一个小时,点击量三四万,此后不到5个月的时间里,该账号通过发布有关朱之文的内容,吸引了超过12万粉丝。
虽然都是拍朱之文的日常,但张崇志自认拍法和村民不同。“我们专门组建了一个十几人的团队,包括摄影摄像、主播、后期制作、编导等不同工种,前期还投入了几万块钱买了专业的摄影设备。比如村民拍大衣哥吃饭,大不了文案带一个‘大衣哥在吃饭’。我们会说,你看大衣哥的生活多么朴实无华又低调,人家那么多资产,还在端着碗吃面条。经过一些文字上面的加工,我们视角不一样。”他还在筹划朱之文的IP剧,打算将朱之文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故事拍成一部电视剧,一共50集,每集30分钟,自编自拍自导,演员就找当地的村民。
直播带货是张崇志打造的“大衣哥”产业矩阵中的新产品。2018年,村里注册了一家村办企业“单县大衣哥农产品开发有限公司”,但一直处于未运营状态。2019年,有了直播卖货的账号后,公司上线了芦笋、小麦、石磨面粉等当地农产品。目前正是收获芦笋的季节。村支书朱于成告诉我,朱楼村的芦笋种植面积将近900〜1000亩,平均每亩的产量在3000多斤。过去,农户大多将其卖给村里的一家罐头厂,价格由对方定,3〜7元不等。现在有了线上渠道,每斤零售可以卖到16元左右。只是现在的局面还没打开,几个月来,总共也就卖出了几十个零售订单,收益情况并不乐观。但记者去的那天下午,朱于成刚从笋田直播回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直接参与到直播卖货中来。那天直播间里罕见地接到一个5吨的超级大订单,朱于成的言谈间难掩兴奋。
接下来,张崇志打算在村里吸收几个有30万以上粉丝的大号,将大家统一挂靠在大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名下,系统化培训后,由朱于成带着一起去田里直播卖农产品,获得的收益共同分成,“把流量变成潜在的一股生产力”。但截至目前,计划推进得并不顺利,村民们看起来对更大的生意兴致不高。朱之文的侄子朱雪峰认为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首先,几个月的时间里,张崇志并没有卖出多少订单,工作能力遭到村民的质疑;其次,很多人害怕因此丧失对自己账号的掌控权;第三,从张崇志承诺的分成方式看,挂靠卖货并不能为村民们增加更多收益。
尝试线上直播卖货的同时,围绕朱之文的乡村旅游基地也在筹划中。朱于成告诉记者,政府已经投资800万元用于朱之文美丽乡村建设。去年4月9日,郭村镇首届美丽乡村游文化节启动仪式,“朱之文故乡探访”成为精品旅游路线。去年9月,朱之文宣布为乡村旅游振兴基金捐款140万元,用于乡村基础设施建设。距朱之文家门口几百米远原是一片约200亩的树林,去年树木全部被砍掉,准备开发成朱楼村旅游基地,包括水果采摘园、垂钓园、公园和一个可以容纳500人的朱之文乡村大舞台。据朱于成讲,乡村大舞台建成后,朱之文将会在每个周末进行演出。
“踹门事件”发生后,那个持续了十几天的集市很快被当地政府部门取缔。4月20日,记者到达朱楼村时,看到唯有一张四五米高的吊船安静地停在广场一侧,不远处建了一半的乡村大舞台也暂停了施工。但在朱楼村,围绕着“大衣哥”的致富梦想并没有因此而动摇。那张没有拆下的吊船是朱单阔从一家仓促撤场的商贩手里花1.7万元买下的。他告诉记者,自己有信心收回成本,“那几天的集会,每天有200多人坐它玩”。等疫情过去,旅游基地建成,人们会再次来到朱楼村。
被打扰的生活
从镇政府合完影回来的第二天,县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和镇领导带着山东电视台、菏泽电视台等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朱之文家。菏泽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王飞告诉记者,这次的“踹门事件”对“好客山东”的形象影响很大,市里领导因此邀请省台一起,请朱之文帮忙做个澄清。
或许因为人头攒动的场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用于公共场合的物品在朱之文的家里随处可见。墙角摆着一张公园里常见的木质长椅;厕所是分男女的;花园里竖着“花草树木是朋友,大家都要爱护好”的宣传牌;花园长廊上挂着两排充满节日氛围的红色大灯笼。
采访结束,摄制组要取一些朱之文的生活镜头。朱之文踩着梯子,爬到墙头,摘树上的洋槐花。层层叠叠的人仰着头,拿起手机拍摄这一幕。到中午饭点了,场景转移到厨房,朱之文烧火,主播做饭,全程直播。王飞负责在手机端与直播间里的粉丝实时互动,他给记者观看直播间数据,不到两小时,近9000人涌了进来,“今天可以涨个几万粉丝”。
下午2点左右,人群终于散去,院子重归安静。关上院门,高贵等几个朋友陪着朱之文干起农活。簸玉米的筛子坏了,朱之文打算修一下。当大家在院子里忙活时,一架无人机突然出现在朱之文家上空,徘徊着不离开。
这样的情况不分白天、黑夜地存在。朱之文告诉记者,有一次刚洗完澡,披着单子在院子里走动,被无人机拍了下来。疫情期间,白天进不了村,有人就开着车在夜里偷偷过来。也有人带着凉席、干粮,驻扎在巷子口不走,一到夜里,对着大门咚咚咚不停地踢,惹得左邻右舍睡不着觉。有喝醉找上门的,非要上家里坐坐。实在过分了,警察过来把人抓了去,等被放出来,再次找上门。
就连离得近的人也会被骚扰。去年有个自称青岛来的陌生人大晚上找到朱单阔的家,称“只要把大衣哥的门喊开,立马打你20万”,被朱单阔拒绝后,仍赖着不走。也有人将厚厚一沓11页的手写信寄到张崇志那里,请朱之文帮忙伸冤。还有些人将张崇志的账号当成大衣哥,留言让转给自己200块钱。
朱单阔的小菜园和朱之文家隔着一堵墙。过去粉丝就趴在他家一侧的墙头看朱之文家,两米高、十米多长的砖砌墙硬是被踩出一个大洞。今年年初,朱单阔重新砌了墙,抹上水泥光滑墙面,防止人们再蹬着上去。又在院子入口处围上大铁皮门,阻止外面的人进来。以前朱之文还让想合影的粉丝进家门,后来发生了丢失东西的情况,他才坚决地关上了院门。现在,他家里装有七个摄像头,院子里一个,菜园一个,院墙一个,外墙一个,第一道大门上两个,第二道门前的大槐树上一个。并在墙头拉起铁网,种上仙人掌,安上铃铛。大门的顶部装上几十个钢钉。
离不开的乡土
不少人曾建议朱之文离开家乡,到大城市里定居,减少不必要的打扰。但对42岁才出名的朱之文来说,即便已经拥有了大部分都市人羡慕的“财务自由”,但离开家乡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朱楼村是他们家祖祖辈辈生活了400年的地方。“我家有一棵枣树,我曾问过母亲是哪一年种的。”朱之文对记者回忆,“母亲说:‘我一出嫁到这里,树就已经这么大。我也问过你奶奶,奶奶说她嫁过来时,树也是这么大。’奶奶又问她的婆婆,婆婆回答,上一辈人游荡到这里时,看此地土壤肥沃,水源清澈,就定居了下来,盖了小屋,种下了这棵枣树。”
朱之文打心底里喜欢农村生活。他的院子里养着家鸡、野鸡、桂花鸡、鸽子、珍珠鸟、狗,还有那只上过央视《星光大道》的大鹅。他自己辟了块小花园,里面种着油菜花、大葱、竹子、杏树。地里放几只小兔子和大鹅的模型,树上绑几只玩偶松鼠和小鸟。花园角落安一张吊床。没有演出的时候,他就和这些花草动物待一块。朱之文的多年老友孟祥钦告诉我,朱之文曾为了赶回家收几亩地庄稼而推掉价值十几万元的商业演出。现在,朱之文家仍有两亩多地,种着小麦等作物。当记者问起朱之文对下一代的期望时,朱之文说:“做一个合格的农民。”
但什么才是合格的农民?朱之文现在也说不清楚了。朱楼村几乎已经没有单纯靠种地生活的村民了。除了在外务工的年轻人,留在村子里的人也多少通过“大衣哥”尝到了互联网经济的甜头,手机、流量、视频、粉丝数量,看起来是比土地、庄稼、收成要轻松许多的赚钱渠道。朱之文似乎也离不开他们。他成名至今没有正式的经纪团队。除了出道第一年,政府从单县电视台委派了一位主任带着他参加各种演出活动外,这么多年,他在外演出主要依赖乡土社会里的亲朋好友。朱之文的第二个助理是自己的堂哥,后来换成村里的本家朱西俊。这两年,侄子朱雪峰也在帮忙打理日常接待工作。朱雪峰的家和朱之文家挨着,他将自己的新房子辟出一间来,作为“大衣哥演出活动接待室”。有想要采访、谈合作的,先上这里来。但两人又不是正规的上下级关系,朱雪峰不拿朱之文的工资,朱之文的演出也不用朱雪峰跟着。
朱之文目前的收入主要靠商演,接单方式包括三类:活动方直接找到朱之文;活动方找到传媒公司,传媒公司作为中间方联系朱之文;还有自由经纪人。按我国《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所谓自由经纪人,即在相关部门拿到营业执照并备案,从事营业性演出的居间、代理活动的个体。孟祥钦考过正规的经纪人证,帮着朱之文联系过一些演出,但他告诉记者,其他帮朱之文接活儿的人,严格意义上只是一些亲朋好友。随着短视频和直播的兴起,一些村民所开的视频账号因为有一定粉丝基础,也成了事实上的朱之文自由经纪人。据孟祥钦讲,这些村民可以从每笔订单中拿到5000元上下的中介费。
朱之文的演艺事业就这样在乡土社会的情感纽带下运作着。高贵、朱单阔、张崇志都帮朱之文接过单。高贵自称每年可以帮朱之文接几十单活儿,有商场开张、企业演出、政府类的节日等,但彼此间没有合同。朱之文没有车,也不会开车,高贵偶尔承担免费的司机兼助理角色。“踹门事件”发生时,也是高贵先冲出去一把抓住破坏者。但朱之文对高贵说:“放开他,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不懂事,咱不能不懂事。门跺烂了,我拿个螺丝拧上就行。”
4月18日,单县公安局发布警情通告称,踹门两男子非朱之文同乡,且互相不认识,已被公安机关依法行政拘留10日。风波过后,朱之文用螺丝将被跺掉的门鼻子拧上,重新走出家门,与天南海北的人们聊天、合影、唱歌。关起门来过日子,喂鸟、逗鸽子、拾掇花园。在这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朱之文还将继续生活下去。前段时间,枣树老死了,朱之文又在同样的地方种了棵枣树。(李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