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文体 > 正文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来源: 文化视界 2022-12-06 10:21:19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读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始终感受到全书29篇题材各异的文章,被一条线索魂脉贯穿着,直到读到书的《后记》第一句:“收入本集的作品大多是我在疾驰的高铁上所写。”疾驰,高铁,这两个词所构成的写作环境与姿态,让我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渐行渐远渐无穷”这句诗顿悟一般自然而然地从脑海跳脱出来,回头再看目录,居然发现第三部分标题是“渐行渐远的背影”,更让我坚信,渐行渐远渐无穷的诗意,正是贯穿《白果树下》散文集始终的主线魂脉。

作者写作时的具体环境与姿态,一定会对作品的题材选择和审美趣味产生影响。每次踏上高铁,列车开始疾驰,刘致福的思绪大概就会被车窗外快闪的美丽田野拉回童年故乡,拉回他一次次返乡的惆怅往事,疾驰的高铁这个物象只在后记中出现,不算刘致福散文塑造的形象,却在无意中契合和表征了这部散文集所营造和散发出的离愁与想念的独特诗意,成为渐行渐远渐无穷的最贴切的审美形象表达。

伴随渐行渐远的,是渐无穷的离愁与想念,离愁与想念的诗意,浸满了这本散文集的每一篇文字。在一次又一次回环往复的乘坐高铁出行与返程中,离愁与想念持久发酵着,离愁与想念构筑起那回不去故乡的情感“老屋”和“梦里庄园”,离愁与想念培植起忘不了的童年“最后的楸树”和“园边的木槿花”,离愁与想念幻化成渐行渐远的“母亲的花”和“父亲的脚步”,离愁与想念演变成记忆深处的“赶集”“赶汤”,离愁与想念已经显明为具有作者独特个人情感印记的淡远诗意表达。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何其芳在《〈工人歌谣选〉序》

《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还体现在记忆与当下的虚实对称上。记忆中的乡村建筑与童年场景其实现在已经消失了,作者所描写的,都是记忆中的真实,现实中的虚空,这种现实中的虚空,就像绘画中的留白,空白越大,诗意越浓。“老屋的位置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根据村路和仅存的一两幢旧房,对大体方位有个判断。但是越往里走,我的记忆似乎越是清晰,旧时的界限格局,慢慢地浮现。”作者回忆中的各种场景与物象越是丰富厚实,这些回忆就越发地因当下别样现场而产生巨大历史虚空恍惚感,记忆虚景与当下实景的对称叙事,带来无限想象,诗意因之越发氤氲。

刘致福的文学之眼,关注着时代的转折,生活的悲喜,时间在《白果树下》散文集中回环往复地流动起来,广阔的历史从背景中走到前景。“母亲说这房子一二百年了,买来就这样。有专家认为,胶东民居是典型的古代兵营规制,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看似风轻云淡的叙述,却在回望历史中有感佩,有伤感,有淡淡的离愁别绪,更多的是明亮的充满希望的恋恋不舍与再回首,是自己跟个人历史跟童年往事跟民俗风物的温馨告别。王佐良在《中楼集》中指出,小说可分两种,一种写小世界,一种写大世界,“两者当然是相通的,往往是大世界侵入了小世界,从而造成矛盾和戏剧冲突。”《白果树下》收录的散文,既描写了“大世界侵入了小世界”,也注重发掘大世界与小世界遇合的意义。刘致福笔下的故乡与童年,不是福克纳式邮票大小的封闭乡土,而是连续不断受到外部大世界侵染下从无到有、日益开放和发展的故乡。在《吾乡吾土》中写到开村先祖中单姓鲍姓两族衰微,村里一个鲍姓都没有了,最后平鲍姓坟头,远在内蒙古的鲍姓后人“身背祖先的骨灰,脚踩祖先开拓、世代耕种的故土,与那个因他祖先的姓氏而命名的古老村庄告别,心里奔涌着怎样复杂的情感。”刘致福笔墨沉重,“这就是故土,已经无亲无故的故土,他面对的只有别离,他此行的使命就是结束与这片故土的唯一的联系。这种一去不返的别离,让人想起便感到无比沉重与痛楚。”这篇看似对一个小村的微观叙事,却有着更宏大的历史观与更开放的空间感,离愁与想念在大历史大空间与小时段小村落的对比冲突中更显幽微深沉。

《白果树下》以记忆构建了完整立体的胶东乡村文化兴衰史,作者关怀乡土兴衰中人们的喜怒哀乐,并试图挖掘人们喜怒哀乐背后的文化历史脉络。刘致福带着大世界的眼界,凝望故乡,回望童年的小世界,以极其真切的乡村、家庭、社会、童年等小世界的微观书写,展现作为背景的大世界对小世界不断变迁发展的催化,表达对吾乡吾土乡亲们开村守成的真挚情义和真诚敬意,讴歌乡亲正直淳朴的人性之美,赞赏乡亲步步为营创业姿态与朴实强韧的生活理想,实现了丰富感人人性的有力呈现。细察《白果树下》描写的故乡风情与童年往事,更多感受到作者对故土变样故人不再的哀而不伤,惆怅中饱含着希望,怅与望的杂糅,充满情绪张力。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白果树下》的诗意,还体现在对素常的陌生化与对庸常的神奇化。白果树村本来就是一个村名,作者却从白果树不是一棵树写起,让素常的村名和庸常的生活有了陌生感和神秘感。“我从记事起,就对这个村名产生了好奇”,奶奶说她也没见白果树。作者对没过的“奇异的大树充满了诗意的想象”,对白果树小村“产生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村西南台地上的青石老屋,完全契合作者幼时对庄园的认知与想象,于是庄园在作者的笔下就变得神秘起来,就有了诱惑力,去德爷庄园的经历也成了小伙伴炫耀的资本,对庄园的讲述激发了小伙伴的好奇,也给读者带来好奇。庄园的神秘,也让孩子们对德爷家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德爷的庄园是少年梦想的村野呈现,也是记忆底片永不褪色的诗意收藏。”美的散文最能实现情感的诗意表现,从没见过白果树的白果树村,半想象半真实的梦幻庄园,这些陌生化与神奇化的叙述,烘托出胶东农村特定的历史氛围,也镌刻下了作者童年真切生活记忆,使读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渐行渐远渐无穷,《白果树下》始终围绕着离愁与想念这同一主题进行变奏,或聚或散,或远或近,或人或景,或时或空,大楸树,木槿花,白果树,老屋,井台,下马石,意象在每一篇文章中好像是零散的,但他们在文集中汇聚在一起,构成了独具刘致福特征的星光璀璨的文学意象宇宙,这些美丽的意象,共同奏出饱含亲情友情爱情乡情的美妙赤子之歌。刘致福对离愁与想念的深情书写,不仅体现在对日渐消失的故乡风物的怀念,对日渐离去的亲人故旧的想念,还通过过年氛围消逝的书写,表达对时间离去的惆怅。在《过年》的结尾,他满怀期待地写道:“年已经走远了,人们又把深深的眷念化作期待,振作精神,分秒不舍地赶下去,三百六十五日之后再与她重逢。”在这里,离愁与想念再次以回环往复的方式达成了诗意的和解,浓缩为对美好未来的深深想望。(朱延华,江苏省淮安技师学院院长,研究员,文学评论家)

作家简介

渐行渐远渐无穷——刘致福散文集《白果树下》的诗意之美

刘致福,1963年6月出生于山东省威海市。1984年毕业于聊城师范学院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当代小说》《散文选刊》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散文六十余万字,已出版小说集《大风》、散文集《马里兰笔记》《冷峻与激情》《井台·戏台》等多部。


[ 责任编辑: ]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