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与道,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中蕴含的一对核心的相对相生的概念,这也是艺术创作中不断被探讨的话题,也是千百年来中国艺术家不断在艺术实践中不断要思考的问题。北京画院建院60多年来,一直聚集着一大批具有重要影响力的精英画家群体,他们不但是艺术创作的主力,同时也是涵永中国艺术精神、传承绘画技艺的艺术教育力量。这些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与教学实践中,无不在探索和省思技与道的关系问题。
本期专访著名画家南海岩
南海岩简介:1962年生于山东省平原县,1982年毕业于德州师专艺术系,同年分配于平原师范学校任美术教师。1994年入北京画院深造于王明明工作室,并受益于卢沉、周思聪和姚有多等教授。现为北京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美协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其传略及作品入编《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中国当代美术全集》、《二十一世纪中国绘画精华录》等大型画集。作品《阳光璀璨》于1999年获得第九届全国美展铜奖,《净土》于2003年获得第二节中国画大展铜奖,《金谷》于2004年获文化部全国画院双年展优秀作品最佳作品奖。《虔诚》入选百年中国画大展,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出版有《南海岩画集》、《当代美术家精品集·南海岩》、《南海岩重彩人物画集》、《名家名画·南海岩彩墨人物》、《百年中国画展名家精品·南海岩专辑》等十余部作品专集。
2016年,纪录电影《南海岩》上映,里面,晨钟暮鼓声中,僧人们迈着细碎的步伐朝前行走,白雪覆盖下的喇嘛庙,袅袅散开的烟雾,风中烈烈的经幡……这就是令南海岩为之着迷且丢不掉的甘南。
20多年前,在艺术家王明明的建议下,南海岩匆匆收拾了行李,拿着相机、速写本,奔赴西藏雪域高原。一到那里,他就傻了,“这才是我想画的东西!”从此,甘南便住到了他的命里。
每年春节过后,南海岩都会去甘南,这也成了他的一种习惯,甘南藏民的生活百态也成了他所钟情和描绘的对象。“我所描绘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尖嘴猴腮的形象,都是我内心淳朴的心象,我笔下的改动是完善的人,是人性灵魂的升华,不是社会形象,这些都是我内心的真正感受。”
在观众看来,南海岩的作品充满了虔诚,有藏民对宗教的虔诚、对生活的虔诚,藏女对爱情和美好向往的虔诚。
高原牧场138x69cm 2016年
吉祥的光芒69x138cm 2013年
梦中的卓玛122cm×172cm 2018年
对话南海岩:
采访者:南老师,您好!可否介绍下您的学艺之路?
南海岩:我从小就喜欢画画,1980年考入山东德州师专艺术系,1982年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平原师范学校当美术老师,并在那儿呆了12年。1994年来到北京画院进修,在王明明工作室学习了一年。2001年北京画院对外招聘,我就进了北京画院。
采访者:在您的学画过程中,对您影响最深的是什么?
南海岩:对我影响最深的其实还是我来北京画院进修期间。那段时间,除了跟我的老师王明明学习外,我平时没事就到周思聪老师、卢沉老师家里去向他们请教。当时我周边的人都有了自己的风格和面貌,但我还找不着感觉,对于我的迷茫,周思聪老师建议我不要急于寻找自己的风格,要踏踏实实地画你想画的,挨个尝试。
卢老师也是同样的建议,他说画画这个事其实就跟深挖井似的,认准一个道,就一定要深挖下去,你现在刨的到处都是坑,只有朝一个坑深挖,就总有出水的时候,你别乱刨。他还建议我可以学习王明明的精神,但千万别学他的皮毛。
就这么着,从周老师、卢老师家里出来后,我就不想别的,踏踏实实画我自己的画了。
后来跟王明明老师聊起这件事,他说:“这就对了!你看看我,我是跟周老师学画的,但她那种女人特有的感觉和灵敏度,是她特有的。怎么办呢?周老师画的人物越大,我就要画的越小,她画的越重越黑,我就要画的越淡。我要在情绪上,在景上,在别的方面去动脑子,我要走出王明明的一条道来。”
他建议我也要走出自己的道。忽然间,我就想王老师你画的是人物越小,那我就画得越大;你画的越淡,我就画的越黑越重;你在情境上动脑子,我就必须在形象上、在情感上慢慢塑造自己的东西。就这样,我也一步步地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来。
高原金秋·二69x138cm 2015年
高原漫彩虹145x160cm 2012年
采访者:您为什么选择以甘南藏民作为创作题材?
南海岩:刚来北京画院进修时,荣宝斋想给我出本画册,要求我一年画上百张画,我就开始按照协议慢慢地画。王明明老师知道后,建议我千万别这么干,“你这么好的艺术感觉,这样画就全毁了。”他建议我画藏民,但由于当时的资料较少,就安排我亲自上甘南走一趟。
在去甘南,我画藏民更多的是抱着投机取巧的目的,人物画的创作,脸、手是重点,且都要下很大的功夫,但如果画藏民就不用细抠这些东西,一个袍子几根线,泼泼墨就可以挡过去了。
但是,一旦走到甘南去以后我就傻了,“这才是我想画的东西!”甘南藏民他们内在的东西从你心里沉甸甸地压下来,你会发现他们与你在画报上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就这样,我开始往甘南走,往四川走,往青海走,后来又往西藏走,这一走,就走了二十多年。
采访者:画了这么多藏民,您最想表达的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南海岩:一个是藏民对宗教的信仰,还有对人性的表达也是我比较感兴趣的。虽然每次到甘南我都会参加他们的佛教活动,但我还是比较注重人性的表达。例如最近创作的“老人”系列和“母子”系列,他们身上的人性更接近我。
藏魂200x122cm 2013年
祥光200x160cm 2014年
神秘的高原西藏145x122cm 2011年
采访者:您的“彩墨写实”风格是如何形成的?
南海岩:其实我一开始画画还是以水墨为主,但由于中国画本身的局限性,当我想把更多的颜色和内心情感表现出来时,它就承受不了了。为了表达出我内心的感觉,我只能“不择手段”,至于最终选择是怎样的技法、什么样的用笔、用墨,这都无所谓,画画完全是我自己心性的流露,跟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关系。
采访者:有人评价您的创作是对“徐蒋体系”的延伸,结合技与道的关系,谈下您的理解?
南海岩:自建国以来,蒋兆和把西方写实技法通过笔墨的表现,把人物画往前推进了一步,随后,周思聪又达到了这条路的至高点。
对我来说,我画画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画画就是观念的表达,不管你干什么,你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创作时,一定要把它画完美了,画完整了,不然心里不踏实。
石齐老师就说“海岩画画就像烙大饼似的,正面烙了反面烙,反面烙了正面烙,最后就是烙熟了。”
至于非得把“徐蒋体系”怎么着,把人物画怎么着,我觉得是胡扯。
微笑136x68cm 2014年
雪域呈祥106×83cm 2018年
雪域高原的眷恋60x96cm 2016年
采访者:您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报考北京画院的?
南海岩:能在北京画院做一名专业画家,那真像做梦一样。刚来北京画院进修时,偶然间听石齐老师说画院在招人,他建议我报考。
我就把我出版的画册、刊物上发表的东西、美展获奖的证书,以及自己的毕业证、进修证等,整理成一个纸袋子,给石老师拿过去了。然后我就把这件事情搁边儿上了,直到年底,才从彭薇那知道我入画院的消息,过段时间,才正式收到画院的通知,并有了自己的画室,这就是我进画院的一个情况。
采访者:进入画院这些年来,画院的理念对您的创作有何影响?
南海岩:画院库存里的东西太多了,这一点对艺术家来说是好事,但也不能乱看。我对李小可捐赠的一批李可染的作品非常感兴趣,看了好多遍,每一次去看,我对墨都会有新的理解,而李可染总在形的似与不似之间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切入点。
通过对李可染作品的研究,我发现每个人走的道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搞艺术永远都能往上走?那是不可能的,有的时候肯定是要下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走你的道,不要管别的。
天赐鸿禧
采访者:可否简单介绍下北京画院的教学方式?
南海岩:关于北京画院的教学方式,我比较喜欢90年代那时的感觉。前几年我有带几届学生,但最近就没有带了,因为我感觉这些年虽然学生挺多,但却有高原无高峰,没有竖起一个尖来。
对我个人而言,教学上我比较注重因材施教。就是学生适合干什么,那你就让他干什么,适合画什么,你就因势利导,这也是画院的一个传统。对一个学生来说,他本来是画写意的,但你非得让他画工笔,这样是不对的。当年杨延文给我们上课时就说,“画画和做木工活一样,你会用锯剌,那就用锯剌,你会用斧子劈,那就用斧子劈,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爱恋故乡104x83cm
真爱永存68.5×137cm 2019年
醉恋母亲河157cm×200cm
万籁无声
心随天籁
采访者:可否谈谈您最近的创作?
南海岩:我最近在画印度题材,因为藏民题材我已经画了二十多年了,最近这几年开始翻过高山,去了几趟尼泊尔、印度。那里的异国风情让我比较感兴趣,而它也与宗教密切相联。近两年我会画一些关于印度、尼泊尔题材的作品。
采访者:谢谢!
(图文:杨晓萌佟欣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