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声个案研究——桑火尧作品展”将于3月15日在杭州开展

2025年3月15日至2025年4月15日，人可艺术中心将推出艺术家桑火尧的全新个展《汉声个案研究——桑火尧作品展》。作为汉声个案研究展览项目的第二篇章，此次展览旨在深入探讨桑火尧的汉声原点，并系统性地呈现其在当代水墨领域的最新探索成果。

此次展览由汉声展览发起人、人可艺术创始人何勇淼担任总策划，汉声重构人、艺术家、诗人杨键担任学术主持。展览将展出桑火尧的最新力作逾30幅，其中包括一幅长达5.5米、高达2.15米的巨幅作品，是人可艺术有史以来展出的单幅最大作品。

桑火尧是中国当代水墨革新代表人物，其艺术历程呈现出从传统文人画根基向当代水墨的创造性转化。早年深耕传统绘画体系，长期研习米氏山水与倪瓒逸格，积淀了深厚的文人画笔墨修养。世纪之交全球文化激荡之际，他于1998年开启中国画的现代性转型与国际化的探索之路，逐渐形成以老庄混沌哲学为本体论，以境象美学为认识论，以方块积叠为方法论的当代水墨视觉体系。

这种在抽象形式中凝练出东方思辨的当代形态，既保持与传统智慧的血脉联系，又以国际化的视觉语法重构水墨艺术的当代价值，成为在全球化语境中积极探寻当代水墨发展新可能的极具启发性的范本。

华严镜

观桑火尧的画第一眼就会想起特别冷的小时候的冬天，河水结了冰，可以滑着冰去上学，一路上看见的就是桑火尧的画，或是在那个年代我们贫穷的窗户结的霜花上，也可以看见桑火尧的画，两者很容易让我写下这两句：你给我寒冷，我给你霜花，但桑火尧的画不是气候的，不是物理的，也不是心理的，它是纯精神性的艺术，并非我所看到的冰花与霜花，而是一眼很难见底的华严镜，是的，它是一面镜子，不是冰凌，不是霜花，冰凌和霜花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是创建华严宗的法藏大师当年向武则天陈述和比喻的：金狮子虽有生灭，金体本无生灭，故曰无生。桑火尧的画是一面无生的镜子，成一切相又离一切相的一面无生之镜。

在桑火尧的画中我们看见了什么呢？没有形象，就像上楼没有扶手，只有方块的反复叠加，有各种色或是接近无色的灰色，没有我们期待的要看见的形象，桑火尧已经不需要形象，他要打破的就是形象，从形象到无形象，这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历程，从形象到无形象，这是一个走向绝对的时刻，这个时间极为漫长，极为困难，他反复画方块等于反复取消形象，不再靠形象告知，而且反复画方块，是为了让意志在画面上保留，形象消失，让位于意志，同时，反复画方块，也是为了让情绪消失，更是为了让自我消失，只留下方块，没有其他。为什么要这样？一遍遍地涂抹，一遍遍地描摹，为什么？一遍遍地画方块，一遍遍地沉浸于方块，为什么？一遍遍地有色，一遍遍地无色，为什么？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成为，不，为了还原为一面镜子，因为失去或是遮蔽这面镜子的岁月太久了，必须将一面无垢净，无增减，无生灭的华严镜还原，华严是什么？华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彼此交融，毫无差异，就是彼此都是镜子，光光平等，光光相融。

一遍遍地画方块，一遍遍地沉浸于方块，就是为了不被情绪控制，不被命运控制，不被烦恼控制，一遍遍地画方块，一遍遍地沉浸于方块，不是为了寻找自我，而是要百分之百地失去自我，为了到达大方广，为了还原为一面华严镜，那一面本来之镜，那一面无始以来的镜子。一遍遍地画方块，一遍遍地沉浸于方块，为什么要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画方块？理由简单，就是为了还原为一面镜子，还原为明（大学开篇明明德），还原为一面明镜，一面没有尘埃的镜子，一面可以照天彻地的镜子，这是艺术最高最终极的目的，试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根本？更超越？因此，再没有什么礼物比桑火尧的这一面华严镜更为珍贵的了。反复工作，反复画方块，反复去尘埃，就是为了让那面镜子成为明镜，一面无染的镜子，一面无尘的镜子，所有世界的变化都与这些方块无关，这些变化只是这面镜子上的浮云，只是戏剧与梦幻，也许可以这么说，他的一张画完成的过程是一个除垢的过程，他的一张画完成的过程也是一个结晶的过程，除垢与结晶是同时的，在那温润的宣纸上，在那高贵的绢布上，桑火尧画下的华严镜比什么都古老，也比什么都全新，因为它就是我们遗忘太久的本来，它就是你和我，它就是我们自己，你看出来了吗？

桑火尧没有画太阳，但你能在他的画中看见太阳，他画的是太阳底下世界的幻化，或明艳，或灰暗，或透明，在太阳之下，镜子们，冰块们，相互取暖，相互簇拥，相互照耀，他放弃了线，独用方块，这是开拓性的，他以最简单的方块创造一个新世界，而且还是单色的，每一个方块都是一面镜子，折射着太阳的光。放弃了线，独用方块，这是他的创造，独用方块而成就的以一镜融万镜的华严世界，这在美术史上我们是否见过，是否曾经出现过？他以一个单色的世界抵御一个混乱的五色令人目盲的世界，以一个混沌的世界抵御一个分别重重的世界，以近乎彻底的沉默接近动人心魂的人与世界的原点，他沉默，他屏息敛神，以接近于无表达的表达抵达最高的表达，在他那里，无表达是最丰沛的表达，只是结晶，时间的，空间的，心性的，空性的结晶，或灰色或绿色或红色或无色的结晶，他必须挨冻过很久他必须深思熟虑过很久他必须脱胎换骨过很久他必须无数次蹲下站立才能有如此璀璨的结晶，才能将故乡与异乡融为一炉，才能将二融为一，才能将你和我合二为一。

在桑火尧的画里，看不见情绪，他擅长灰色，在那些灰色里更看不见情绪，反而可以安顿情绪，那些不可思，不可议的方块，只有在灰色中才走向绝对，只有绝对才没有情绪，只有无情绪的艺术才能安顿泯灭人的情绪，桑火尧的艺术没有情绪，这是他艺术的最杰出之处，因为没有情绪他才有了真面容。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得一之画就是浑然之画，得一之画在我消失之后有光出现，在空性中抵达清明，这一股清流脉络清晰，他传承的正是王维倪云林以来的清净清洁之流，只是没有形象了，只是一股淡淡的清流，息念忘虑，如保赤子，孤寂再次创造了一个冰清玉洁的生命场，也是孤寂让他回归了古老的秘密的清流，清流是一条窄路，几十年如一日地画方块也是一条窄路，只有窄路才通向绝对，只有窄路才由孤寂护持，在一个个方块里完成艺术的心愿，这是一个强悍的愿力，结晶的方块成为强悍的愿力，成为最深远最根本的祈祷，不断地体贴体认这方块，念兹在兹，直到光明涌现，每一个方块里都有心性的光亮，每一个方块里都有其他方块的光亮，方块与方块互相照射照亮，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存，光光相融，光光相射，俨然而成一大光明的华严自性世界，重重无尽的方块，重重无尽的镜子，重重无尽的光明，内外明彻，镜光圆融，万象齐归方寸之中。他是来结晶的，他是来照亮的。

他没有画下尘埃，只画下了一面镜子，他没有画下梦幻，只画下了镜子，这面镜子本自清净，不涉古今，物来则应，物去不留，只是照见，他虽然画了许多颜色，但那颜色只是照见，照见灰，照见绿，照见橘红，无物不照而自身永无变化，桑火尧画下了这面永不更改永不变化的镜子，一面华严镜，一面每一个人都本自具足二十四小时俱在，但很少被人发现的华严镜，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虽日用而不知，王阳明说，此心光明，指的就是这面镜子，处处都是镜子，处处都是光，镜子层层叠叠，光相互交融，桑火尧画中的光不是太阳光，而是这一面镜子的光，因此画面中的光层层叠叠，相互交融，看似镜光实乃自性之光。是自性之和终结了桑火尧的每一张画，也是自性之和结出了桑火尧艺术的果实，他的艺术是那至高的混沌世界的x光片，面对好丑，面对顺逆，心安如一面华严镜。

只是照见，并不粘着，在一方块中见世界，在世界中见一方块，有限中含无限，无限中含有限，因无分别而庄严，因无烦恼而清凉，因平等而无中心又处处是中心，看似方块，其实是心的镜子，一面面如如不动的华严心镜，甚深甚妙甚广，一面面这样的镜子，一面面华严镜，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契入奥妙，在不可思议中，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文/杨键，2025年2月28日，来源：人可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