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是否具有地域性？地方的风土是否会影响画家的创作？关于这两个问题，中国古典文艺理论中早有回答。刘勰在《文心雕龙》里提出了一个著名的概念叫做“江山之助”，指的是文艺会得到山水风景的帮助。换言之，诗文和绘画的创作会受到自然的熏陶和感染。在海南，这种文艺创作上的“江山之助”表现得尤为明显，那就是“海南画派”的崛起。
阮江华是“海南画派”中的一员，也是用“山水画”这一画科表现海南风物的典型画家。中国画是中国本土原生的画种，也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系列的创作成规和审美原则，这尤其表现在山水画中。然而，传统山水画表现的风景并不是海南的风景，而是江南和北方的风景。江南江北，风景殊异，更何况位于“南方之南”的海南？风景不同，也就意味着画作表现的内容不同，生成的精神气质也不同。“南溟之浩瀚，中有奇甸，方数千里。”作为“南溟奇甸”的独特风景，海南的地域性特色影响了阮江华的山水画创作。
图《曙光照万泉》
海南风景的不同，尤其体现在植物和光感度的不同。在蕉风椰雨的海南，热带的植物有着野气横生的蓬勃之美。热带地区的阳光饱和度高，让世间万物显影，呈现出更加明亮昂扬的色调。这种地域性的风景被融入了阮江华的山水画的创作中。在他的画作中，椰子树、芭蕉树、棕榈树、木棉花昌盛而繁茂，如同奏响了一部博物学的交响曲。同时，他也使用了更丰富多元的色彩来渲染热带风物的缤纷异色。而当这些具有地理标志性的、符号性的风物进入山水画创作，无疑打破了一般观者对于山水画的刻板印象。
在这个意义上，海南的“江山之助”形塑了阮江华山水画创作的独特风格，那就是“繁密”。阮江华将海南的雨林、丛莽、海洋入画，显现出一种华丽的繁密风格，并在景观的众声喧哗中填充饱满的细节。在《春山秀色》中，由于云雾的作用，让各个山峰呈现为岛状的分布，流瀑、小舟、屋宇呈现出一片清新葱郁的秀美气象。这幅画看上去十分繁密，由各个精致的细部组合而成，然而在整体上却呈现出一派人间仙境的气象，殊为难得。《春曲律动》的构图十分巧妙，整体的画面被切割成多个菱形，而椰树林、建筑、石块以及墨色群山有序地安排在各个菱形板块中，各个菱形之间以水和雾连结，有留白的余韵。恰如画名所说，在视觉层面呈现出一种“律动”，将音乐的结构作用于画面中，体现出艺术上的“通感”，将热带艺术的感官性色彩发挥到了极致。
图《春山秀色》
正是这种“繁密”生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氛美学。“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海南的雨林和海洋，在山海间激荡出一种独特的气场。造化钟神秀，海南的风景不同于江南的平和清丽，而自有一股莽荡苍郁之气。阮江华的画作中充塞着一种奇崛的气象，充满了热带的元气淋漓和生生之力，凸显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意趣。而这种气象尤其体现在一些以大写意的画作中。例如，《天和地祥》的线条笔意纵横，有一气呵成之感，独特的构图把画面切割成几个三角形。粗犷的线条描摹出青绿色的大块山体，体现出海南山岳的独特风貌。远处的太阳正从后景中升起，映照出金色的峰峦。于是，各种墨色、绿色和金黄色有机调和成独特的光谱。
图《天和地祥》
不同于传统的中国画所擅长描摹的江山景观，阮江华的山水画自有一派热带色彩和异域气质。在他画作的构图中，常常以葱茏的热带植物为前景，以重峦叠嶂的热带山林或波涛浪涌的海洋作为后景，中间以水泽或者雾作为过渡。前后景的参差对照加大了画面的纵深感，提高了画面的层次感和整体感，也贴合了传统画论的“三远”之说。同时，画面中各种景观的连结也让观者有了一种热带深邃神秘的印象，这无疑在有限的实景与无限的想象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构成“奇甸梦华”的独特景观。
在他的《雨林仙境》中，各种植物枝干和叶面占据了前景，小型的乡间建筑点缀在中段，而重叠的远山则压缩在画面纵深的三分之一处，竖轴的画面彰显了雨林的“山在虚无缥渺间”之感。而《曙光照万泉》则采用了对角线构图法，占据画面主体部分的右下方是岛屿上郁郁葱葱的植物，小型的岛上房屋被植物所环绕，左上方则是远处的各座小岛，有“烟涛微茫信难求”的意境。
图《雨林仙境》
不过，“江山之助”未必只表现在阮江华画作的“地方性”层面，他还尝试将具有时代性的面向铭写进一些山水画的创作中，让具有标志性的当代风物进入山水画的世界。笔墨当随时代，阮江华的创作不再是单纯以古为徒，而是具有某种当代性的、现实观照的面向。例如，在他的《自贸港春韵》中，画面的右侧就出现了建筑工地和飞机的景象，这与画面左侧的小舟和村屋构成了有趣的对照。奇特的是，由于阮江华对于比例和大小的巧妙处理，整体画面并不显得突兀与违和，这无疑解决了中国画中传统审美与时代性相融合的难题。而这些现代景观的点缀，在他的其他作品中也有所体现，如《山海连天远》中的桥梁和高铁、《雨林仙境》中建筑和红旗。
图《自贸港春韵》
在近年的当代中国文艺界，关于“地方性”的讨论可谓不绝如缕。而在海南省内美术界，“海南画派”也得到了提倡和发展。一个流派要产生声势、被外界认可，一方面离不开理论的自觉和创作思维的独立；另一方面离不开大量的创作实绩，生产数量众多的优秀作品。阮江华在中国画的领域求新求变，打开了用中国笔墨绘制热带风景的新思路。他的这种艺术探索，必将启发更多的优秀作品的出现，让得“江山之助”的“海南画派”蓬勃壮大起来。
（文/汪荣，来源：海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湖畔人文）
画家简介
阮江华，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国家一级美术师，海南省美术家协会主席，海南省文联副主席，海南省政协第七届委员、海南省政协书画院执行副院长，青岛科技大、海师大等美术学院校外硕导。先后被评为第二届海南省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海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专家。作品多次入选、入展国内外大型美展（部分获奖）。先后于海南、山东、河南、甘肃、宁夏等地举办个人画展8次，2020年春在意大利罗马举办“水墨芳华”艺术个展。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南方出版社等先后出版《中国大家风范》《当代国画名家作品赏析》《南岛情韵》等近20本个人专集专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