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年谈周鹏飞书画——博取诸家之长 形成个人独特体貌
周鹏飞是个奇才,有很高的悟性。十多年前,他的一手毛体书,就倾动了朝野贤达。这几年,他的写意花鸟,又反映出极好的笔墨意蕴。不能说他的画已经成熟,但以30多岁的年华而论,却显露出非科班画家令人瞩目的潜力。我和他素不相识,认识他是因为步一的推荐。陈步一开办文博学院以来,书画艺术也有很大进境。一次谈起创作与收藏,他说:“周鹏飞比我年轻,收藏比我富,书画也比我好。他还想见见你”。不久,周鹏飞就来到美院,我于是认识了这位青年才俊,看了他的书画作品,也听他讲述了自己走上艺术道路的历程。
他出身于书香世家,自幼饱受书画熏陶,但他发奋学书有点像董其昌,是从丢面子的遭遇开始的。与众不同的是,周鹏飞没有先楷书而后行草,而是先从最让他激动的祝枝山草书筑基,旁参各体,进而专攻毛体。学他的草书,一方面给周鹏飞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使周鹏飞参悟到“一超直入如来地”的妙理。惟其如此,他不仅练成了一手形至神生的毛体,而且也在很高的起点上开始了博取诸家的书法创作,逐渐形成了个人的书法体貌。
周鹏飞画大写意画,是从参悟八大山人开始的。画的是花鸟,同时起点很高。这里他已来到京城,得到当代名公指点,形成了诗文书画齐头并进的路数。他的大写意花鸟画直承晚明清初的个性派诸家,并有选择的吸取传统精髓。大略说来,可谓筑基于八大的精炼蕴蓄,融入徐渭的恣纵放逸、石涛的精神灿烂、齐白石的气厚笔酣、李苦禅的自然朴茂,旁参北宋山水的瑰伟、浙派山水的气势、指头画的刚健与拙趣,加上直指传统奥秘的题跋,已形成了出入前人的自家追求。虽然还有待于进一步彻底摆脱前人的图式,但从深层发扬传统上,在有选择地综合前人成就表达个性上,他已经表现出相当可观的造诣,特别是在意境笔墨和诗书画的有机结合上,他明显走在了同龄人的前面。
徐渭说“草书兴来而有写意画”。草书对写意画的引导,至少有两点,一是超越形似的意境,二是一气呵成的用笔。当代的青年画家,不管有没有经受院校的美术教育,几乎无不受到西方美术观念的影响,自学也往往从写生开始,很少人懂得中国草书法对于写意画的重要意义。他们绘画比较重视形象,也重视以线造型,但很少追求“象外意”,也没有充分意识到书写性的真正微妙。然而,中国写意画名贵传统恰恰在于意境是“象内意”于“象外意”的结合,而“象内意”与“象外意”的结合又靠的是草书式的点线运动。周鹏飞的难能之处,也正在于他由书悟画,由草书进入了写意画。我不知道他是否写生,但知道他对于书画的临摹,重在读解和思考,致力于技与道、法与理、局部与整体的关系理解和把握,而他对“道”和“理”的认知,显然已经提到表现民族文化精神的层面。
周鹏飞学习毛体草书之日,一开始就抓住了要领,就在领会意境上致力,就着眼于震撼人心的精神气概的表现。实际上,周鹏飞已经接触到中国书画相通的意境问题。他在题画中即指出:“八大山人之画清冷孤寂,真无人间之气息,然生气郁勃,此深得自然界之真气也。而徐青藤则笔飞墨舞,一片萧散之气,美不胜收。”后来,他按照这种对传统的深层理解,在书法上按自己追求的精神境界广取博收,逐渐形成了自家面貌。这是周鹏飞以书入画给我们的第一个有益启示。
(文/薛永年)
燎原堂闲话之一——掷笔雄投光年外
今年是我从艺32周年。在这30多年的书写记忆中,有很多重要的时刻会永久铭刻在脑海中。作为一个曾有30多年服役经历的艺术家,作为一个从小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书法家,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应该做些什么。戎马半生,笔走龙蛇,我想我唯一能做就是用手中的这支毛笔向历代先贤致敬,向这个时代献礼。和几个好友沟通之后,他们先是惊讶,而后得到他们的一致认可。得到鼓励后,我更加信心十足,热血沸腾,不负韶华不负时代。
10月28日,早上五点我就早早起床,开始吩咐助理研墨铺纸、浸润毛笔,洗手焚香、闭目养神酝酿情绪,上午8点,等多年老友资深媒体人陈复尘拿到定稿版的报告全文风尘仆仆赶到,我就开始了这次艺术的精神长征——毛体狂草书写全文。笔走龙蛇、天马行空,我沉浸其中,神游物外、纵横驰骋,连续六夜七天,虽汗浸衣衫而无觉,虽胡糙腵胫而不剃,浑然笃定若老僧入定,这是一份我对于“毛体”狂草书法、对于当代“党经”的虔诚。其间百难,不必细叙,唯有两件可见其中之难,其一,当我书写到5000余字时,已到第一天的深夜,我犹自精神饱满,助理却昏昏欲睡,在帮我读词审句时,不慎串行甚多,接近百米的长卷就此作废,只能重来;其二,在接近完成的最后一天,看着长长的笔迹蜿蜒而去,我实在兴奋。休息时,我站在椅子上想拍个全景,结果身体早已透支,双腿无力平衡,双手举着相机就直直地摔在水泥地板上,几乎昏厥,挣扎起来,发现书写的右手小臂起了个大包。大家都惊呆了,眼看功亏一篑,我瞬间反而内心一片清明,试了下手臂,并无断臂之忧,就继续挥毫下去。
(文/周鹏飞)
燎原堂闲话之二——长风破浪会有时
在中国绘画史上,自宋元以降,提出"书画同源”“以书入画”的苏黄米等恭导力行,最终成就了文人画的高峰。我常把太白的酒气解化成诗意纵横和超迈。总想以笔势重挽大唐雄民的冠霸气业。那绣口一开,豪吐茂华丝路、西市腾酒浪凯的盛范。汉武大帝那搏吞日月的意象在胸中蒸煮。读太白的诗,有天脉私垂的气象格局,这种奔涌的激情非格律所能局限,故太白句,不像杜甫那样谨严精准,其宁失律而不破元气的一声诗兴的助叹,黄河之水便倾天直泻而来,如将之帅令,其来势不可阻,其去势不可追。我就要感悟这种气势格局,身体若临岱披麾,坐观刘季帝呼风裂宇的不世气概。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这股九渊陆沉的人间正气、在乾府中积化为罡风,用历史观的选择,再一次扫尽中华大地的历史滓毒,中华文明再次沐火重生。
很多评论家都认为我的毛体书法自由爽利,多肥润雍爽、但我所求所要的温文而霸的毛体新趣,也正是毛体能评非遗项目的核心,有创意并向前发展的毛体适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主旨。李白曾在《行路难》中感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回想我的书法之路,自从蒙童开始跟祖父学书,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北大求学,再到在中国画研究院美术馆举办首次个展,后上海美术馆、深圳美术馆、军事博物馆等大型活动。特别是北京首展并首次提出毛体书法的概念……这个概念、从此在中国书法史上留下了一个由我成就的辞条"毛体",但其间的艰难困苦、曲折跋涉虽不足为外人道,但玉汝其成,在这条路上每每到了关键节点,我总有幸得到诸位朋友、名家、大家的细心指导,这令我今生没齿难忘。
臧克家被称为“世纪诗人”,山东诸城人,和我算是标准的山东老乡。1988年,我以不到20岁的懵懂年纪莽莽撞撞地就进了臧老的家门,两个山东老乡谈天文地理、风土人情等聊了一个上午之后,临近告别,臧老问我是干什么工作的,我说在学毛体书法的。臧老在惊讶之余,仔细看了我的习作,大为欣赏,于是两个山东老乡又聊了一个下午。臧老对年轻人的提携不遗余力,他对我说,你从事艺术及毛体书法,在我臧克家身上要学到“激情”二字。后来,随着与臧老的交往愈加深入,我越认识到这句提点的份量,臧老身上有山东人的淳朴、真诚,地域文化的影响造就了诗人的激越和昂扬,谈到诗、谈到书法,臧老的激情每每蓬勃而发,他说要“用生命换诗”要“用诗来照亮黑暗”。臧老出身诗书世家,又是近代著名诗人闻一多的高足,早在上个世纪40年代,就有名作《老马》《难民》等诗作享誉诗坛。臧老对于律诗有很深造诣,对于新诗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认为,写诗的格局要大,立意要高,更要在诗中鉴事,博纲纳领,诗人,不是陶醉于小圈子的浅唱低吟,抒发个人的小调情调,偶一为之可以。但这样的诗不可做为时代的主体。距生活太远,也离时代太远。所有的这些对诗的独特见解,都深深的影响到我后来的艺术道路,实际上,臧老是我学书学诗路上的第一位导师,他奠定了我艺术审美中最重要的两个特质,“激情”与“格局”。并把诗心与老一代革命家与我的自性做了最合时宜的嫁接、延而至毛体书法、才有了毛体书法的承载民心的内质与外在的决岸必胜的旷逸。
一个18岁的年轻人,得到诗坛与文坛名宿的精心教诲与鼎力扶持,我到现在想起来,讲起来,都不胜唏嘘,想象不到这个年轻人何德何能才有如此造化。而这还远远不是我和臧老交往的全部。随着与臧老越来越熟,臧老也意识到了我的问题,为了提升我的艺术视野和知识结构,又先后引荐我去拜访了著名的书法家沈鹏先生与诗人艾青。这次,我积学为备,不再像先前结识臧老那般的懵懂和莽撞,在拜访之前,我已经熟读了艾老的重要诗篇,并专门带了一本《艾青诗选》和一幅临摹的毛体书法。或许是那个年代的学人都对年轻人有一种爱其才的真诚,艾老对我的书法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极高的评价,自此,我得以经常性地游走在臧老和艾老两家之间,耳提面命地接受两位大诗人的批评教诲。艾老的诗歌意象丰富,感情充沛,在大量意象的排比韵律之中,注重意境与造境,所以他的诗充满辨证的哲思和境物的空间感。这也是我艺术审美中重要品质的来源之一。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我不敢把臧老、艾老比作知己,但能够有两位老先生、老前辈把我当成小朋友,并乐此不彼地的把他们所毕生博悟的文心,雕龙饰物地为我直语观瞻,加以爷护孙般韵谆谆教诲,是足令我受用一生了。也是祖上光德。1991年我才20出头,北京大学要办一个名家书法研究班,全国招生,名家授课,在臧克家和艾青的鼎力推荐下,在当时北大校长吴树青先生的破格特许下,我成了班里最小的学生,也得以认识了足以影响我艺术之路上的第三个导师——蓝玉崧先生。在北大期间,我年龄最小也最懵懂,班上名师云集,在各位名师的悉心指点,我在文史哲方面似乎开了天眼,知识结构的框架和自身特质在名师的督目下,铺轨结势,组合成我自己的承载万有的局势,是我之大幸,也是我毛体书法的直吮地脉的根原。蓝玉崧先生当时也是我的重要导师之一。蓝先生是音乐界的泰山北斗,以一己之力构建了中国音乐史学,其《中国古代音乐发展概述》以其高屋建瓴的美学思想,海纳百川的博学精神,开放的艺术思维,对传统以及现代音乐前瞻性的品鉴,深深影响了几代民乐人。但每次我去拜访蓝先生,都从来不谈书法,而是谈音乐,谈韵律、谈节奏,谈二胡上面每个音节的起与止,谈音节细部处理与艺术上的尽精微、致广大……现在想来,我草书中的韵律和节奏,对毛体书写中的不经意细节的严谨,都来自于蓝先生关于音乐的不经意的谈话之中。
(文/周鹏飞)
作品欣赏
书册集锦
(来源:人民号@快报无锡)
艺术家简介
周鹏飞,现任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国文创总裁,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北京市青联常委,中国毛体书法非遗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