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视觉艺术的绘画其实就是“画什么”和“怎么画”的两大课题。“画什么”有很强的社会属性,“怎么画”是图形学表达方式的问题。
绘画是观看的艺术,“画什么”和“怎么画”都有一个观察方式的问题。特别是“怎么画”,观察方式尤为重要。
2021年,网传北京一些画家参与当下绘画前途命运的高峰论坛,会谈中提出绘画的“摄影眼”和“素描眼”的观点。这是绘画观看方式的两种不同的概念。我的体会以为还应该有第三种观看方式,即中国古代画家的那种“慧眼”。
“摄影眼”是求真,“素描眼”是艺术性的介入,“慧眼”是综合重置别构的一种灵奇。
长期以来画家处于“画什么”的奔忙之中,20世纪下半叶在平民化思潮指导下,画家选择最具宣传力的描绘对象,以现成的过去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去完成功利与实用性的目的,已经成为群体的惯性,“怎么画”无足轻重,已经被边缘化了。
那个时期社会全面向前苏联学习,号召“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美术界亦步亦趋,记忆犹新的是对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崇敬,它启迪了中国油画群像历史画的兴起与发展。巡回展览画派的画家以深沉的热情描绘了俄罗斯的民族灵魂和史诗般的历史画卷,作品以文学性与叙事性见长,对人物的心理刻画也入木三分。
20世纪80年代,我看到进口的各种版本的世界美术全集都无一例外地刊发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作品,当时我认为这是制度和意识形态对立造成的,以为这是不公平的。
随着改革开放大门开了,眼界也开阔了一点,特别是进入21世纪,有机会有条件出去走走,头十年我两次去欧洲的德国、荷兰、比利时、法国、意大利,再到俄罗斯、英国,又去了美国的东部与西部,参观和考察世界各大博物馆和美术馆,把书本上的西方美术史与原作对照研究学习,以世界的眼光重新审视“画什么”和“怎么画”的同时,加上我的课题“山水油画”的实验,全面学习中国画尤其是传统山水画,特别是黄宾虹以观念更新和笔墨组合变革了传统的画法成为中国画向现代转型的翘楚,从而使我获得了一种觉醒。
回头再来看巡回展览画派的功过得失,便明白虽然它全力讲好了俄罗斯的民族故事而居功至伟,但用的是现成的欧洲古典风格的绘画语汇,在“怎么画”上没有新的建树,而人类的绘画史是由“怎么画”的变革者所书写的。这对我的认知改变很大。
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这一模型很快便遗传给了前苏联,并被发扬光大,第二代画家盖拉西莫夫和约干松是画什么的颂圣红潮中的佼佼者,“红场上的列宁”“乌拉尔工厂”“x x x员受审”等一系列作品红极一时,在“怎么画”的问题上也没有建树,他们仍然沿用欧洲古典油画语汇出色地完成了宣传任务。然而,前苏联七十年的变迁,描绘列宁的颂圣红潮翻篇,当社会思潮翻篇时盖拉西莫夫和约干松也就翻了去了。现在的人谁还知道盖拉西莫夫和约干松是谁?眼见的历史才几十年,无情的变迁更替就把这一问题显露无遗。
我在认知上的觉醒来得太晚,走出20世纪,观念更新寻找绘画艺术新的路径是当务之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我给自己提出“山水油画”的概念,是想在“怎么画”的问题上探索属于独立的自己的践行之道。
我把近20年在这个问题上的思考摸索通过这组素描组画加以表达。
“画什么”,选择回到原点,是同一个人,是头像,是素描。
“怎么画”,把素描画成像照片是普遍的追求,我想探索寻找素描画法的另类路径的可能,适合自己的独立性和趣味性,验证感情和生命的律动在形式意味架构中的存在感,以此来坚定自己在“怎么画”上寻求变革的信念!
(文/何哲生,2024年8月于贵州竹山居;来源:何哲生工作室)
艺术家简介
何哲生,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四川美术家协会原副主席,四川美协油画艺委会原主任,四川昆仑风景油画研究会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