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质是传承，艺术领域尤为突出，师傅带徒弟，一代传一代。启蒙教育是私塾，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父子”契约的延续，师傅带徒弟管吃管住，弟子尽孝养老送终，业有所成回报师傅是“父子”的义不容辞。弟子众人奉师为“爹”，“子”与“爹”的关系就有了“传宗接代”的资本和正宗。戏剧界如此，相声界如此，绘画界亦如此。京剧有梅派、谭派、裘派，绘画有海派、岭南派、吴门派。裘派一干众人拜师，出来一个唱腔，扮演的角色清一色的“花脸”。书法传承不是活人教活人，却是活人学死人，皇帝一喜欢，士大夫一吹捧，王羲之、米芾、怀素、黄庭坚等奉为圭臬，千百年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今天开口就是宋画为巅峰，元明清各有主张偏好，上升到理论层面离不开顾恺之的《论画》、谢赫的《古画品录》、宗炳的《画山水叙》、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主张与定论。以这种传承方式来延续发展，犹如作物种子，丰收留种再播种，子子孙孙的遗传，任何另辟新路与创新都是大逆不道的欺师灭祖。水稻专家袁隆平先生的卓越贡献在于品种改良，稻米还是稻米，耕种方式、作物增产、品质提升打破了传统方式，采用科学技术手段对种子基因进行改良，培育新品种，扩大生产量，使之适应不同环境下的推广种植，既缓解了人们的温饱问题，又促进了农业生产繁荣。中国艺术在文化自信的坚守中，一向审慎对待外来文化对民族文化的影响，中国画的徐蒋体系至今被诟病，孰是孰非，华山论剑，难分高下。尽管个别画家铤而走险，大刀阔斧，突破传统清规戒律，吸收借鉴西方意识流派观念，除了材料工具的介质不变，画面语言和要素发生了变革性的新面孔。
欧洲遗风 50×50cm 纸本
我们的艺术口号常常是“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可外国人看中国画是“千人一面”，只有我们自己分得清是张三还是李四。我们一直强调文化自信，事实上谁又打压过我们的文化自信？人家看不懂，不理解，不喜欢，是我们不自信的原因吗？我们一直很自信，千百年来一直追摹古人，亦步亦趋，唯恐旁门左道视为歪理邪说，如今“吼书”“射书”口诛笔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说我们不自信了呢？人家不爱你，是你不自信的劣势吗？潘金莲嫁给武大郎又是什么道理呢。你可以说东西方文化观念和价值体系是南辕北辙，审美理念纬度不同，不同才有所独立，才有所交流。西方哲学的探索与追问，为推动人类文明进程有目共睹，艺术在哲学的影响下不断颠覆和突围，古典主义之后的现代派与后现代派、抽象派与印象派、野兽派与立体派异军突起，古典音乐、爵士音乐、摇滚音乐、流行音乐、乡村音乐方兴未艾。中国艺术至今是原汁原味的纯粹，当年李小山说中国画穷途末路，也是有其原因和预判条件的，“末路”只是一个象征词汇，是一种忧患意识的展望，一种不乐观的评估。今天的京剧团、评剧团、地方戏举步维艰，捉襟见肘，无米之炊。一板一眼的拖腔虽然韵味犹在，但是节奏的缓慢剧情的拖沓，如此与现代快节奏的时速难以同频接轨，绿皮火车都退伍了，高铁时速三四百公里，过去十几个小时的行程今天只要三四个小时，写封信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电报已是古董了，长途电话没有微信视频便捷通畅了，AI技术的横空出世，让文案不再冥思苦想的绞尽脑汁了，视频剪辑的应用人人可以集编导演剪于一身制作具有情节的视频短剧，曾经扛着摄像机耀武扬威的电视记者褪去了原来的优越感和神秘感。信息时代什么都在变，然而中国文化的骨气依然坚挺，血脉依旧是千年的血脉。
欧洲遗风 50×50cm 纸本
中国文化的精髓是儒家文化，艺术的筋骨是儒释道学说，再精确地说是道家的学说贯穿始终。中国美学精神是庄子一脉的相通，文人画大行其道就是士大夫“穷则独善其身”避世修身的隐遁，是政治抱负失意迂回的解嘲和宣泄。由此中国艺术的话语权掌握在上层社会的文人士大夫手中，即便专业画家（职业画家）也是为达官贵人躬身服务，艺术与百姓没有实质的交集。所以我们的传世画家从顾恺之到石涛，远没有达·芬奇、罗丹、塞尚、梵高、毕加索具有世界范围的影响力。我们的美术教学有油画水彩画专业，后续又开设了摄影传媒、环艺设计，至今没听到过西方美术院校开设中国画专业，中国画家的知名度有谁达到了像梵高、毕加索，莫奈、塞尚的家喻户晓？文化自信不是夜郎自大，搏击被打倒不仅是对方有实力，你自身的体力也说明扛不住被打，你若体魄健硕，对方打你都会感到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借力取势，博采众长，兼容并蓄，只会更加提升文化自信。自信了，弟子自由飞翔，十八般武艺各显其能，我们习惯了自称是谁谁谁的弟子，师承谁谁谁的门徒，否则就是“海清”“野路子”。“江湖画家”的别号，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欧洲遗风 50×50cm 纸本
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改革开放，都是顺应历史的发展趋势而必须选择的道路。“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易中天反对小孩子读《三字经》《弟子规》，认为是很腐朽的文化。我在想，西方的启蒙教育没有《三字经》《弟子规》，小孩子依旧文明成长，也拥有理想和抱负，18岁独立自主，没听说过要父母买婚房、替儿女照看孩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可喧宾夺主，不可锋芒毕露，不可显山露水。守规矩让我们少出风头，开宗立派必遭同党伐异。所以传统思想的流程使中国传统艺术在当下是穿着流行时装拖着唱腔念着道白，如何适应艺术市场经济与全球一体化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创新，不困宥一亩三分地。
我在探索的路上踽踽独行，艺术的征程无所谓成功与失败。只要不为讨好别人而说话，那一定是真心话。
（文/孙承民，甲辰白露于悦知堂）
欧洲遗风 50×50cm 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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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從人之門）
作者简介
孙承民
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国家一级美术师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民盟中央美术院理事
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教授
黑龙江省书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中艺指数”艺术品交易首位上市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