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嗣德丨水墨语境的置换与拓展，仍是现代水墨人物画需要明确表达的真实意义

一类是由专业性较强的专业画家、画匠、画师组成的非学术性体系。以作坊和工作室制构建起一种独特的师承关系，师父带徒弟的传承模式，有严格的专业技能要求和系统的训练标准，形成职业化、规模化具有专业流派和地域特征的发展属性，对文化的结构和图像的设计表达，充满鲜明的文化认知和图式的解读。兼容并蓄，广纳博取，吸纳与重构形成了综合性与包容性的艺术形态，绘画技巧、表现手段、材料的使用等，都形成了完善的表达体系。视觉的表达呈现了叙事性史诗般的宏大规模。这些绘画上的经验与表现手段，已成为我们今天主流艺术创作的重要借鉴源泉。（敦煌壁画、永乐宫壁画、民间绘画朱仙镇水印版画）

另一类是代表中国传统文化写意精神的文人画，也称水墨。中国画的写意品质起源于中国文人“士气”的意趣表达，文人画以写意为手段，以“士气”为上，取“幽寂”为佳境。文人出将入相，以诗入画，以文达意。信手戏墨，逸笔草草，多为闲情逸致的文会雅集，拟物抒怀，赋予精神的寄托与理想的安放，不求形似，得意忘形。表达中国文人士大夫的道德人格与文化修养，以及忧国忧民的民族情怀。早期文人画重意轻形，标榜“士气”。至宋代，绘画崇尚写实的表现语境，文人画和写意审美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并达到了一个新的视觉与精神的高峰。宋画重“理”相当于文艺复兴时期对解剖透视的深入研究阶段。是写实主义高峰时期的共同诉求。东西方所不同的是，欧洲坚持了写实这一条路线的发展，而中国绘画转向写实的同时，仍然强调了写意的精神与民族的内涵，两条线并行相互延展。

中国上层知识分子从事绘画，造就了中国绘画的内在深度与精神广度。在西方上层知识分子从事绘画是从达芬奇时代才开始的，比我们晚了近一千年。在此之前，欧洲绘画的发展也是由宫廷专业画师,社会画家，画匠，以作坊和工作室作为教学创作并承接订单，也是一种师徒传承的师承关系，文艺复兴之后才有正规的艺术学院，开始系统的教授绘画艺术。工匠画师注重技术与技巧与创作的表达，表现一个拟定的外在结果。而文人画注重个体的人格修养，文化修养是文人画与画匠、画师的分界线。

《保安》秦嗣德   

248x129cm 纸本水墨   

2020年

一、 近现代人物画的发展历程

一个世纪以来，中国人物画在传承与拓展的历程中，一直有两个不同的争论点，一个是坚持以传统笔墨的表现方式和造型趣味，重意轻形的意笔写意性人物画，注重传统笔墨观念中的审美价值（石鲁、方人定）；另一个是融汇西方写实法则，运用结构、解剖、透视、空间、质感等素描手段，以准确的造型为目的的写实性人物画，强化造型带动笔墨的表现方式，注重表达当下社会的历史与生活变化的时代性（徐悲鸿、蒋兆和、黄胄）。中国画写意中对笔意、笔迹、造型趣味表象下的形式语言的表达，具有深刻的美学价值和伦理定格。两个方向的理论与实践，在艺术院校的教学体系中成为核心取向，继承并延续。及此在不同程度上促进了20世纪中国人物画的向前发展。较山水花鸟，人物画的形迹进程，更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新世纪的开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崛起，催发了文学艺术关注社会，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人们期望绘画和文学戏剧一样，从传统的题材样式和观念中走出，从不同角度对中国画的发展现状提出设想，古今之变，东西之变，产生愿景与理想。以徐悲鸿为代表的大力提倡写实，竭力主张引入西方的素描造型，改良中国画的传统模式，融汇中西，探索中国画的新思路。

写实人物画最重要的特点是素描造型观念融入和应用。

关于中国画加入素描教学的争议，可谓众说纷纭，相持久矣，其实对素描的理解与学习，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对造型和光影的研究，自欧洲文艺复兴之始，素描的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独立的艺术形式，同时具备多样化的风格，容纳了所有的艺术规律的表现与手段。用科学的方式统一了物理观念与视觉观念的和谐。是通过素描艺术去培养一种综合的艺术审美修养和艺术创作的表达能力。这种综合的审美修养与传统的笔墨精神取向，应该是两厢无碍圆融贯通的，与高处并行并赋于新的美学意义。基于这一点，对于素描进入中国画的影响，我们尚需要重新深入的解读，同时，如何使中国人物画既不失去传统水墨的魅力与笔墨技巧，又具有精确的造型功夫，并合乎中国传统画品的审美元素，是现代水墨人物发展的理想与确位。

二、 现代水墨人物画由写生而创作的相互形成

现代水墨人物画的发展呈现了两种形态的存在，一是体现笔墨传统的写意性，表现民族文化内涵；二是通过写生体现的具象水墨人物画，一个指向传统写意文化的意象趣味，一个表现当代水墨人物画的现代水墨语境。传统水墨丹青是建立在一种由技而道的品格和情操方面的人文思想，是一种个体对崇高精神世界的视觉结构。传统写意画中，蕴含着文雅的古典精神，虽然这种逸趣品格不是当代学院艺术教育的主流，但它仍然是传统技能与传统审美的来源基础。现代水墨人物画向上出现的所有痕迹，无论是具象写实或是表现语言形式，造型趣味的追求，审美取向还是建立在我们传统写意精神和传统笔墨功夫来做参照。

现代水墨人物画的写生创作，离不开对传统的认知和对现代文化意识形态的思考，现代水墨人物画写生创作在西方造型观念的体验中，如果丢失或缺乏了对笔墨传统审美因素的思考，就失去了中国画民族性的绘画特征。现代水墨人物画对于当下现实的思考与关注，激发了水墨语言表现在当代人文意识中的体验。从艺术形态上去如何反映现实生活，反映现实人群的集体精神状态，回望传统的再认识与现代文化现场的思考，世界多元文化的汇集与交流，写意性与现代性的多元物理重构，正是中国现代水墨人物画融入世界艺术的最大契机。

写生的初始是解决艺术最根本的基础素养。在不断完善与升华的追求中，再写生的意义便延伸到个体的技能与艺术语言的运用表达，自我的个体理想与外在社会的精神愿景，与诗意的呈现。对非常眼前的客观现实的观察表现，就是最真实的自我内心的倾述。从直接的对现实生活的写生，自然而然地生成了一种主观的表现形式与视觉规律。而这种生长关系的生成，是从客观物象中本身就存在的元素中汲取的，并非空穴来风。在写生与创作中如何从现实物象中提取出这些原始朴素的感觉，是需要具较好的艺术修养与独特的审视直觉和眼光。所谓风格，是一种艺术家养成的表现方式与表达习惯。风格与绘画形式语言的形成，是从绘画的立意取向和观察客观物象中生长出来的，而非制造出来的，如果装腔作势的制造了一种所谓的风格，就是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扣了一个僵硬的外壳，与绘画的本身没有关系。现代水墨人物画写生中的原创性，从不同地域环境、服饰、人物形象特征的表现中，形成了笔墨形式语言原创与重构。写生的纪实与现场感，就暗合了一艺术视觉未来的呈现。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主观表现的创作形态，艺术史人加自然由内而外的自然生长。

三、现代水墨人物画的发展观念与确立

当代水墨人物画的探索与发展，在不断实践中完善自我，并产生了新的格局体系。关注普通的平凡人的个体与社会的困惑，忠实的反映历史的真实和现实生活的真实。已从传统的视觉观念与审美取向中发生了相向而行的文化漂移感，与传统水墨观念不断地发生冲突和裂变，对平凡淡泊的受众群体在普通社会下的关注与表现，以感同身受的视觉体验将水墨与现场融入了一个错综纷杂的新现实性的观念语境。

随着中国美术界对西方美术史与现代艺术观念和文化元素的接纳，艺术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潜质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中国画的传统概念转换进入了现代水墨艺术的扩展语境。这两种文化思考的渐渐相融，成为当代水墨人物画发展的重要推动。这一实质的改变拓宽了中国画在现代艺术空间表现中的延伸，中国水墨艺术的表现性融入了当代文化观与思考。寻找一切当代文化语境，唤醒传统中民族历史的符号资源，契入到当代多元文化的表现元素，扩展传统美学思想与现代水墨的指深空间。

新现实主义，也称现代派诗群，源自1953年由纪弦所创办的《现代诗》季刊。新现实主义就是在现代主义盛极而衰后，对现代主义的继承、发展和完善，是对现代主义的纯粹和净化处理。新现实主义是反法西斯运动的产物，它反映了进步的电影工作者致力于民主改革的要求，新现实主义起始的渊源可追溯到19世纪末的意大利真实主义文学，新现实主义追求的是生活的真实，表现人民的痛苦和生活中的苦难。谴责社会中的不公（进步电影工作者致力于民主改革要求，1945年，新现实主义电影的美学原则由c·柴代蒂尼做了理论阐述）。

新现实主义绘画不仅仅是靠一个形象所表现出的图示化、视觉化来表达理想与观念，而是通过绘画视觉的外延去表现一个时代的生活结构和开放的空间，从一个个体的形象中，反射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一个时代或历史时期的精神崇高和文化眷恋，并不断完善充实艺术视觉所倾述表现意识，其表现形式进入更广泛的领域和深度。

古今之变，东西之变，向传统学习，向当代转换。中国传统绘画给我们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发展，提供了丰富的汲取与转换的资源（敦煌壁画、民间绘画、雕刻艺术等）。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与美学思想如何融入当代艺术的创作中，如何在现代水墨语境中重识民族文化的胎记，表达水墨观念的民族性、传承性、现代性的相互生长关系。水墨语境的置换与拓展以及本体水墨传统的标识，在当下多元艺术语境的呈现中，仍然是现代水墨人物画需要明确表达的真实意义。

（文/秦嗣德）

（来源：广东省美术评论学会云上文艺）

画家简介

秦嗣德，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获中央美术学院文学硕士学位。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教育委员会委员，中央文史馆画院研究员。现任教于首都师范大学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吉林艺术学院特聘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泰国格乐大学特聘教授、艺术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作品多次参加文化和旅游部、中国美协举办的全国大型美术作品展并有获奖，在北京及全国多个地区举办个展、联展，在《美术》《美术研究》《中国画》《美术观察》《中国书画》等艺术核心期刊发表论文、作品。《青果》《厚土》《西北乡民》等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内蒙古美术馆等多家美术馆收藏。出版《并行——秦嗣德现代水墨个案研究》《水墨乡土——秦嗣德水墨作品集》《云淡风轻--秦嗣德古典写意人物作品集》等多部个人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