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下午,在南山路的一家餐厅聚会时,第一次与顾致农接触。他给我的印象是个性情中人。席上,众人听他说起一次喝酒醉跌池中的故事,说者有声有色,幽默自嘲;听者打趣调侃,兴味盎然,给当晚的聚餐增添了浓浓的兴致。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但他微信中每每发出的新作,总让我称奇。那些画作与他早年的古典象征判若天壤。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的作品。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变法,而是一种阵痛似的范式转型。回看他的过往:青年时的努力,中年时的业绩,已经令人钦羡。但他尚未迈入老年,即开始居安思危,穷极思变。说“居安思危”是因为他的古典象征油画已经得到一定的业界认可,而他自己却并不自满。他深感古典主义的成法和律令,已成为限制自己自由想象的桎梏和藩篱;说“穷极思变”,是说他深知在古典象征的圈里原地打转,已经势迫技穷,无法可施,须竭力跳出原有的框框、成见和概念。
“我思故我在”,顾致农有了思危、思变之心,但他并没有停留在主观之思,而是化为行动,诚如海德格尔所说:思在路上!
有人说:将思想影响思想这是哲学,以上帝影响思想这是信仰,拿物质影响思想那是科学。我们还要再加一句:让思想化为形象,这是艺术。郑昶在《中国画学全史》一书的开篇即说绘画是“意识形之于态”。
顾致农以巨大的努力将自己的所思化作一种践履,以“此在”的实行中将感受、体验、激情、想象化作油彩的图绘,解放自己的语言,摒弃对象化的所指,将思想重新编码,让能指的符号无所顾忌地恣纵狂欢。
他把自己抛入一个新的陌生境域,在特定的语境中涅槃重生。过去的古典象征范式仿佛灰飞烟灭,唯有油画语言,并未被抛弃,他并没有离开架上绘画,而去搞新媒体的创作。这是他的底线。他的范式革命就在身体与画架这“一米之间”。
新的符号象征范式日新又新,生生不息。 从他的画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他的日复一日的创新创造。这些带有涂鸦性质的绘画拒绝文字语言的阐释。所以我们在他的作品面前,最好保持沉默,缄而不语,而是以一种泰然处之的心境去领略想象力的奇崛和异趣;去领略神界与人界乃至鬼界时空的穿越;去领略幻想的魔法和视觉的复魅。
顾致农于2019年和2024年分别举办了“轮转”和“边界”两个个展,他的新作品渐次向公众亮相。变色龙、帝王、机器狗、几何牛、双峰驼、悬空天梯等等,各种拟像,不一而足。
鲍德里亚在《价值结构的革命》一文中指出:古典的价值形态是:一枚钱可以交换某种价值的真实财物,也可以被放入货币系统的各项关系中去换算;一个词的功能维度是能指对应指称物的所指,而它的结构维度是系统语境中的上下文关系。而当今世界,全部系统都跌入“不确定性”。任何现实都被代码和仿真的超级现实吸收了,进入了仿像、二级仿像和三级仿像的螺旋形发展中。
在顾致农的新作中,我们看到了仿像犹如幽灵般存在于象征交换等级中,成为不在场的证明。梦境、移情、压抑、解放,颠覆了原先因果的、线性的、指涉的意义系统,只剩下“可逆性”驱动下——力比多的冲动(表现)、范式的革命(变形)和隐喻的内爆(象征)——这三级拟像。
说实在,顾致农的作品与传统艺术追求的韵味价值已经相去甚远,传统的美学标准在此也已然失效。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符号的漂泊,拟像的迷藏,媒介的新构,象征的交换,镜像的复魅。这是景观社会、消费社会、媒介社会、数智社会迭代而来的心性依转。
顾致农的绘画体现了人类处于极度异化困境中的一点灵明的幽独自语。转识成智、境由心生、相位突变、见分自证,顾致农且行且乐。
(文/王文杰)
画家简介
顾致农
1971年生于浙江杭州
1990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附中
1994年本科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
1996年获杭州师范大学硕士学位
现为杭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2015年被聘为杭州油画院画家
主要展览:
1989年,《静物》入选“第一届油画精品展”
1993年,《投篮》入选“浙江省体育美展”
1994年,《树》入选“第九届浙江省美展”
1994年,《同学》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
1996年,《土地》入选“第一届人与自然绘画作品展”
1999年,《牵线木偶》入选“第十届浙江省美展”
2004年,《痕迹》获“第十一届浙江省美展”金奖,并入选“第十届全国美展”
2007年,《弘一》入选“时代精神——“全国肖像油画展”
2009年,《彩排》参加“第十一届全国美展”
2009年,《老艺术家》参加“璀璨山河”浙江省油画大展获优秀奖(最高奖)
2012年,举办个展“乡情顾致农油画展”(山东博物馆)
2014年,《岁月长河》入选“第十二届浙江省美展”
2018年9月,山东美术馆“顾致农油画展”
2019年5月,《轮转——顾致农油画作品展》杭州拉姆美术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