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客厅里挂了一张横幅山水画,是我自己画的,画中有山有水有人家,还有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取名题款“结庐向林泉”,有点隐逸遁世的意思,已经挂了很多年了。
最近总是看着这幅画不太舒服,感觉内容似乎太多了,不够空灵。画中的杂树横斜穿插、乱石突兀,暴露了当时作画时的心境。画为心象,虽貌似清静,实则内心躁动着各种各样的执念。
于是,我决定重新画一幅画替换上,我花了两个半天的时间把画画好了。这张画确实比原来的那幅画简约多了,水面空阔,几道坡岸,小桥流水,古松下有一水榭,二高士在水榭中读书论道,自感意境淡泊却不显萧条,特别是近处的一抹新绿和湖面上一群飞翔的水鸟,尽显生机。此境可望可游,和第一幅画相比,更有远放江湖的意味。
我拿着新画连同原来的画框到装裱店,装裱店老板牛老师与我相识多年。他一边和我聊天一边很麻利的把老画从画框上取下,并说让我先去忙,等做好了会给我打电话。
回到家后,我看着客厅那面空荡荡的墙,想像着新画挂上去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很迫切的感觉,那种迫切感像极了我小时候想要得到一盒水彩画颜料时的心情。怔怔地看着那片“留白”,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那时每逢过年,父亲就会用白竹簾纸把斑驳的土墙糊起来,很干净很好看。父亲在供销社工作,经常不在家,那面白竹簾纸糊的墙便成了我信手涂鸦的舞台,我画得那个嗨呀......父亲回来后看着满墙我从连环画上临摹的八路军、日本鬼子等,自然非常恼火!父亲先让我们兄弟姊妹挨个站好,厉声呵斥:是谁干的?他们都用手指着我异口同声地说:是他干的。接下来他们便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等着我挨揍,像看戏一样。小孩子不长记性,这样的“戏”几乎每年都会重演,直到有人告诉父亲说你儿子好像很有绘画天赋之后,从此我再没有因此而挨揍。不但不挨揍,而且父亲还为我买来颜料和纸,鼓励我好好画。
现在很多同行经常把“艺术创作的过程是艰辛而痛苦的”这句话挂在嘴上,我当时挨揍的时候没觉得艰辛,痛苦倒是真真切切的。
还记得我上初一那年,有天晚上,我把我偷偷画的十几张画都翻了出来,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地把画挂在土坯墙上,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欣赏起来。现在想来,这恐怕是世界上最低调的个人画展了。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下午,终于等来了牛老师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老兄,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画儿的空白处给弄脏了,怎么洗也洗不掉,最后我用草酸洗了五遍,终于洗干净了,但画儿下面的石绿色也被我洗没了,你看是不是来补点颜色?
放下电话,我便拿了颜料和工具去了他那儿,把石绿色给补上了,被草酸洗过的画面整体淡了一些,但无大碍。我看牛老师的表情还带着些歉意,便安慰他说没事儿,你把画洗淡了,但多了些老旧的气息,这气息很难得的,至少到民国时期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新画终于上墙了,很好看,我泡了杯茶,坐在那里欣赏了好半天。一边欣赏,我一边暗暗自喜——至少我随时可以给自己制造些快乐,是那种很简单直接和小时候一样的快乐,关键是没人敢再揍我。新画的题款是借用了清代画僧渐江的诗“传说云林子,恐不尽疏浅。于此悟文心,简繁求一善”。
有朋友问我这诗是什么意思?我说和上一张“结庐向林泉”差不多,故作高深罢了。
(文/桂行创)
桂行创山水画
豫南有稻山房写生 33×66cm 2024
清明采茶图45×45cm2024
何家冲写生33×66cm2024
南湖渔隐69×69cm2023
(来源:南塘斋志)
画家简介
桂行创,河南罗山人,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致公画院副院长,中国画学会理事,河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书画院院长,河南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河南省宣传思想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首批享受河南省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华北水利水电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生导师,2019年入选河南省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中原千人计划”,获“中原领军人才”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