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俊平丨情牵地苏河，泼墨寄深情

情牵地苏河

1978年清明节的晚上，在20多位族人代表的见证下，年过七旬的五太公表示希望和我家一起生活，由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为他养老送终。尽管我们家七口人的生活过得紧巴巴，但是我爷爷和我父亲表示愿意接纳五太公，认为这是晚辈应尽的义务。

右一为五太公（1979年）

五太公是我曾祖父的弟弟，我爷爷的亲叔叔，排行第五，所以我们叫他五太公。他和五太婆没有生育，1970年五太婆因病去世以后，由谁来给五太公养老送终，是家族长辈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这样的事情在农村比较敏感，五太公提出召开家族代表会议表达自己的意愿，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我爷爷是遗腹子，很小的时候母亲改嫁，没有体验过父爱。五太公和我家一起生活，一下变成四代同堂，我爷爷把他当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待，我父亲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五太公和我们家一起生活的四年间，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从来不对他说过一句大声的话，一家人共吃一桌饭，同喝一锅汤，尽管生活清苦，却也其乐融融。周末从公社初中回家，五太公偶尔给我几毛钱，从他充满溺爱的眼神里，感觉到他是真心把我当成自己的曾孙。 

尽管家里的大人不同意，五太公总是主动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天，我和五太公在地里除草，他指着后山说，以后我死了，你就把装我骨头的坛子放在写有“封山”两字的那块大石头下面。他还和年轻人一起上山砍柴，我给他送开水，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你对我这么孝顺，我死了以后会保佑你的。他的勤劳、豁达和真诚，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烙印。

五太婆娘家离我们家有十几公里，她父母去世得早，弟弟是她最亲近的人，我们都叫她弟弟太外公。五太公重情重义，五太婆走了以后，五太公每年春节都步行去看望自己的妻弟。我那个时候读小学，父母安排我当小跟班陪同前往，一是路上照顾五太公的安全，二是表示五太公也是个有家的人。太外公也经常到我家看望五太公，两家人频繁走动，关系亲密。

地苏河上的桃花水母天窗

从我家到五太婆娘家，要走几公里羊肠小道才到乡村公路，虽然路途遥远，煞是辛苦，但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我心里非常高兴。到五太婆娘家的公路基本上是沿着地苏河走，河面倒影着形态各异的青山，景色非常美丽，我心里不禁荡起一股把它画下来的冲动，苦于没有纸笔，更没有绘画的知识，只能把画画的理想消灭在萌芽之中。

因为五太公和五太婆，我认识了地苏河。买了车之后，我便有意无意地走我老家到五太婆娘家这条路，想重拾从前的记忆，找回五太公和五太婆越来越模糊的形象，重温当年那纯朴、炙热的人间真情。看到好的景致，不管时间有多紧，我都坐下来画两笔。碰上假期，我更喜欢带上画友到地苏河写生几天，既解了思乡之苦，又圆了小时候的梦想。有时候画着画着，脑海里会出现四十多年前一老一少沿着地苏河蹒跚而行的情景，内心无限感慨。 

青山依旧在，故人已远行。

（韦俊平，2024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