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民间称“狗年”。画鬼容易画狗难,我不画鬼也没有画过狗,但我养过狗,先后养过数条。狗聪明,狗忠诚,我喜欢。
我养的第一条是金黄色的土狗,那时我念五年级,弟弟给他起了个名字“黄锁儿”。“黄锁儿”原来是一个经常欺负弟弟小混混的名字。“黄锁儿”,粉嘟嘟、胖呼呼,弟弟喊一声“黄锁儿”,小狗再远也会奔过来,“黄锁儿你还敢欺负我吗?爬下”!小狗真的就爬下了,弟弟很得意。
那时,我们一家四口住在校园的一间宿舍里,两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煤油炉子,没有“黄锁儿”住的地方。母亲不让养,我与弟弟骑车把小狗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没几天它就呼哧呼哧跑了回来。见了我们还是摇头摆尾的,亲得不行。我和弟弟越发喜欢,好吃的都省下留给它,没多久,“黄锁儿”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能疯、能跑,一条尾巴竖得高高的,走起路来就像一面猎猎飘扬的旗帜。
黄锁儿护家,熟人来家无比亲热,生人靠近家门,它低着头,瞪着眼,先是呜呜地发出警告,如跨门槛,咬住裤管不放,凶巴巴地让人害怕。黄锁儿听话,家里人只要说一声,不许无礼,它就乖乖地走得远远的。黄锁儿还会看脸色,主人不开心,它会用身子蹭你,撒欢逗你玩,如果你骂它,它就委屈地望着你,一动不动,让你觉得心疼。只要你再叫一声黄锁儿,它又跳上跳下,欢喜得不得了。有时我和弟弟出去玩,离家还很远,黄锁儿就一个箭步奔过来,围着我们团团转。
黄锁儿不咬人,但在校园里穿梭,给学生没有安全感,有人提意见,何况有打狗令,要么自家动手打死吃肉,要么交给有关部门,横竖是个死。我和弟弟坚决不同意,我妈说,送远点,隔十几条沟,狗闻不到主人的气味,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为了不让它看到回来的路,我和弟弟把黄锁儿装进麻袋,骑着车,过了无数的桥,隔了无数的沟,自认为最远最远的地方,松开袋口,对黄锁儿说“逃命去吧,不要再回来”,“黄锁儿”怔怔地看着我们,走了很远,我们回头,它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半年,一个寒冷的雨天,己近午夜,听到有爬门的声音,打开房间一看,浑身透湿,冒着热气的“黄锁儿”站在门前,这个冤家不知游过多少河,走了多少路,躲过了多少打狗的人,还是回来了。我和弟弟把它藏在防震棚里,对它说:“黄锁儿,乖乖的,不能叫啊!”它好像听懂人话似的点点头,我们一个多月没有听到一声狗叫。但这狗爱干净,每天早晚要出来方便一次,终究被人发现了。
打狗的人手提扁担找上门来,对我父亲说:“没有商量的余地。”自己怎么下得了手啊?打狗人一扁担下去,鲜血直流,“黄锁儿”拼命往我身边跑,又一扁担打下去,它就倒在地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我背过身去,嚎啕大哭。
一张金黄的狗皮挂在晒衣服的绳头上,迎风飘扬,像一团浓烈的火,深深地灼痛着年少的我,也成为心中永远的痛。
(文/佘玉奇)
(来源:韵乐荟)
画家简介
佘玉奇,江苏南通人,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八、第九届理事,中国美协艺委会委员,中国美协专家库评委,中国书画研究院研究员,江苏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五届江苏美协常务副秘书长(主持工作),六屇江苏美协会员代表大会执行主席兼秘书长,江苏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江苏美协山水画艺委会副主任,江苏省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紫金书画院院长,常州大学特聘教授,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南通大学艺术学院兼职教授,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文化基金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