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画家黄援朝丨爱在军旅五彩梦，丹青绘写女兵情

1997年我到四川女子特警队采风，当我置身女子特警新兵连时，一股质朴清新之风迎面袭来。不由得回想起我当兵时，当紧急集合的哨声在夜空中骤然响起，我们手忙脚乱地打起背包，丢盔卸甲地跑在队伍里，那种紧张又不甘落后的感觉至今难忘。此时看着年轻的战友们在训练场上擒拿格斗，匍匐疾进，逾越障碍，生龙活虎一般。训练间隙她们或聚或散或交谈或静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很有画面感。特别是那一身略显宽大的迷彩服，黑白赭绿，色彩响亮，使我看到一种青春勃发的美。看似普通的女孩子一穿上这身迷彩作训服，就显得那么帅气。

《新兵》逐渐在我眼前清晰起来。一坐一站两个女兵，坐者性格开朗，摘掉军帽拿在手中，蓬松的黑发淌着汗水，戴一枚红色的发卡，凸显出女孩的爱美之心。站立者神色拘谨，两脚并拢双手紧紧拉住背包带，帽子压到眉间，帽檐下一双略显羞涩的眼睛和微启的嘴唇，稍显局促。我着力细致地描绘她们外在的神态，从微妙的差异中，来表现她们不同的性格。画面中凌乱的背包带，也暗示了新兵的身份。在构图中，我避开众多雷同题材常见的弯腰系鞋带、仰脖喝水、东张西望，正、侧、反、俯、仰等多人组合的套路。仅画了一坐一站两个大正面人物，形成斜三角构图，并在左侧写了长长的题记，使整个画面平衡稳定，看似简单，却简中见奇，极简生神。正如牛克诚老师的评论:“黄援朝的作品简洁空灵，注重构图的意匠，……她肖像般的构图，通过拉近形象，使观众能真切地欣赏到画面人物的神情和每一个细节，从而让观众能直接领会画家所刻画的人物所表现的精神状态。”

2009年中国首批歼击机女飞行员正式编入作战部队，2013年我来到某空军场站见到她们，这是当时仅有的五位飞歼10战斗机的女飞行员，她们和男兵一样进行各种高强度的训练，尤其是她们在抗载荷测试中，因离心力增大而承受的接近极限的过载状态，使我深感震撼。我选取了五人飞行归来，边走边交流着飞行体会的画面，以飞机跑道为背景，地平线横穿整幅画面，天上机群飞翔的白色拉烟和地上飞机降落刹车的黑色印迹形成不规则的斜线，烘托出女飞行员英武前行的身影。

这幅作品没有沿用以前迷彩军装的习惯画法，为了避免在飞行服大面积的单色渲染中出现滑腻的粉画现象，我学习运用工笔重彩画拓染技法，先用纱布、丝瓜瓤等物品，在衣服、腰带、腿箍和皮靴上拓出不同的纹理，增加了衣物装备的不同质感，并按老师示范的方法，用纯重的色彩渲染人物的五官和衣服，强调结构，增加立体感，力求人物在空旷的大透视背景中立得住。时过数年回头再看，这幅作品更显珍贵，因人员调整和余旭的牺牲，五人并肩前行的画面，已经成为历史的记录，余旭烈士的音容笑貌成为我永远的记忆。

《敬礼·祖国》是我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精心创作的献礼作品。仪仗队是一个国家军队的礼仪象征，是彰显大国魅力的礼仪方式。2017年我来到仪仗队驻地，女兵们活泼热情，给我提供了许多训练、生活、出勤、外访的资料，还演示了仪仗礼仪动作，女兵们齐刷刷高挑的个头，清秀的面孔、挺拔的身姿、整齐的队列，使我眼前一亮。我决定以队长程诚等四位女兵为原型，撷取仪仗队女兵执勤中最典型、最威武、最振奋人心的阅兵式持枪注目礼进行创作。然而四人持枪并排站立，神态端庄，动态一致，这种整齐划一的场景虽然在军队中司空见惯，但在绘画构图中却是最为忌讳的。为了在统一中找变化，我精心选择模特儿，细致刻画形象，尽量突出个人特点。使每位女兵独具特色，个性气质风貌各异，精气神十足，撑起了整个画面。为了避免画面单调呆板，我强调了陆海空三军礼服绿白蓝分明的色彩，强调了绶带肩牌帽徽等金色饰品细微差异，并设计了许多姿态各异的白鸽围绕在画面周围，使整幅画面生动活跃，昂扬向上，充满朝气。当观者面对此画，会感到女兵们的炯炯目光始终注视着你，并随行前移，享受到国宾的待遇。

这幅作品中重彩颜料的运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这和蒋采蘋老师的无私帮助是分不开的。蒋老师以80多岁的高龄两次亲临我的小画室，示范背景和军装的蓝、绿色，帽徽、肩牌、绶带的金粉，刺刀的白云母等画法，介绍各种颜料的性能用法，甚至直接送给我一些颜料。蒋老师还嘱咐我:“此画人物不要强调结构，少渲多罩，不要强调透视关系，要二维平面地处理整幅画面。”给了我很多启示。我在用金粉勾画绶带袖花等饰物的金线时，随机留些底色，勾而不紧，松而不散，自然妥帖，效果颇佳。

《敬礼·祖国》画作在全军美展中似一股清爽之风，亮丽醒目，被评为优秀作品，入选了“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并被《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报刊登载，《解放军美术书法》杂志把它选作2019年第4期封面。特别是此作品被选入中宣部“脱贫书系重大出版工程”公益项目，与美术界老前辈的作品结集出版，全国发行，弥补了参加全国美展却未能进京的缺憾。2023年此作品更名《祖国·敬礼》被国家博物馆收藏。

每当我完成一幅新作，在欣慰满足的同时，也对自己因绘画知识的不足，而遗留在画面中的种种疏漏深感遗憾。多年来转益多师就是我博采众长不断提高的有效方法。1999年初我在获金奖后不久，就拿着史国良老师亲笔信到天津美院参加何家英老师的师资班，向何老师学习勾线染色等工笔绘画技法，取得长足进步；2000年经过总政秦部长推荐，我参加了全军素描高研班，和陈坚、孙浩、陈玉铭等全军顶级画家共同学习，快速提高了我的人物造型能力。特别是多年来，蒋采蘋老师和工笔重彩班对我敞开大门，从第二届开始，就允许我经常去听课，历经数届我逐渐从创作理论到重彩技法有了系统的提高，特别是尊道重器的理念，更坚定了我主题创作的信心。

我时常庆幸自己在不惑之年转行学画，把握住了最后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我也很庆幸自己有能力用画笔表达对美好事物的感受，做自己喜欢和开心的事。我觉得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品位和艺术追求，艺术创作是写心，是写人生经历和心灵体验，绘画是画家情感的流露，感人的作品必是激情和技巧的完美结合。回望我十几年来的画作，几乎每一幅都能让我感受到当时的心境：或平静、或欢乐、或期盼、或沮丧。画自己的现实生活，画身边熟悉的人物，画自己心仪的事物，画自己内心的感受，才能充分投入感情，才能在感动自己的同时也感动观者。正如孙克老师所说“我感到她正处于创作盛期，以她厚实的功力，丰富的生活体验，洋溢的艺术激情和饱满的精神体力，一定会画出更多更美好的作品来。”

二十多年来，除了上述作品，我还创作了《西沙女兵》《女特警队员》《维和女兵》《迷彩青春》《岁月如歌》等系列军事题材作品，连续6次参加了从第八届到十三届的全国美展。冥冥中好像有一种力量，让我在年近半百开始创作，把我军各军兵种英姿飒爽的女兵形象一一呈现在画作里，呈现在全国全军各类展览里，呈现在世人面前。我手拿画笔徜徉在我的战友们之中，记录这一段历史，记录这个时代，记录我们激情燃烧的岁月，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使命。

（文/黄援朝，文章节选自《中国重彩画图文集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