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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01-24 08: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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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的女郎,或站、或坐,她们在桌边、在树下、在田野,在各种封闭或开阔的空间里,平和着、怡然着。她们没有刻意穿上民族传统服饰表明某种文化特征,没有置入纷繁的社会景观中传达当下意味,也没有身处宏大叙事的场景凸显强劲意志。她们十分普通,打扮寻常,身姿放松,不乏一丝拘谨。她们望向你,眼神温和,偶尔也看向别处,多数时候,她们沉浸在自己安然、平静的内心世界,虽然意识到被描绘,略有点小紧张,但努力呈现出真实的状态。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锁》180cm×90cm 2022年

这些女郎大多正值芳龄,青春美感显而易见。年轻女性——无疑是被太多画家开掘的表现对象,在这个“凝视权力”问责不绝的话语场域,朱春林选择继续描绘她们,年轻女性的美是公认的,谁说不是呢?注视美捕捉美表现美有错么?朱春林执着地为女郎们画像、留影,耐心定格她们青春的神情和样子。

女像是美术史中无法动摇的经典存在,尤其年轻女性,绘画中的她们化身为女神、女王、女士、女生,没有她们艺术史将黯然失色。她们的身影在时间河流中闪闪发光,古罗马法尤姆女郎大眼灼灼,文艺复兴的维纳斯自带梦幻或清愁,圣母下凡人间满是温柔慈爱,蒙娜丽莎面带微笑穿越未来,王后端庄雍容,吉普赛女郎洒脱不羁,维米尔画中小姐心领神会接过情书,蓬巴杜夫人优雅到矫情,大宫女的S形美动世人,拾穗的“女神”们朴实无华,闪烁不定的光影跳动在女郎面颊和身上,那是印象派无意中打上的迷离时代印记。之后,时间突然加速,传统的完整和美好被拆解和分裂,破碎、变形、扭曲,奔跑、疾走、呼号,面容模糊、形体尖锐,内心孤独,前所未有的冲击带来伤痛与茫然,人们各自守望成寂寞的岛屿,身处其中的她们概莫例外。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白领》160cm×90cm 2011年

无论如何,不同时期的女郎就这样留下了她们的单纯、活泼、温柔、热情、快乐、忧伤、华丽、素朴,隔着时间与我们悄然相望。朱春林画中的女郎,可能是朋友、模特、学生或家人,她们不以美艳吸附目光,而以自然本色默然示人,偶尔露出一侧肩膀,也是无邪。她们真切、平常,是生活中的你我她,近到触手可及,仿佛从我们身边跃入画中。

作为画中的主体和中心,这些女郎通常以一人居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围绕单个形象展开的描绘,个体可得到充分的呈现与展示,她们的面容、姿态、神情、心绪,被画家细致观察精心绘制,尽可能通向世间那个唯一而独特的她,她们的本真被小心的保留和还原。显然,这些单个女郎很少被多次描绘,画家也无意重复。不过,在这种差异性与丰富性之后,观者依然能发现她们的相似之处——她们有着共同的东方气质,安静、柔和、含蓄、秀美,好象若有所思,又似乎欲言又止,较之热情奔放,这种不强烈不张扬乃至不甚明了,以缓和隽永耐人寻味。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日记》91cm×73cm 2010年

这些平和而安宁的形象,见之舒缓人心,画家并未刻意添加东方符号,也未理想化,更没有神秘化,但萦绕其间的东方气质不言自明,它无关乎画中女郎的东方面孔或她们收敛的身姿,而在于形象与画面散发出来的整体气质,尽管她们身着时装来自现代生活,但东方气质仍然并没有被各种外在冲击改写。

看,《柔和的光线》(1995)中那个清秀女孩,她手握来信入神的坐在藤椅上,信封跌落在脚边的地毯上,右边桌上有明丽的花朵,左边窗子的光均匀弥散在室内空气中,红的、黄的裙子和水果,在画面的浅紫灰色调中弹跳出一抹亮色。女孩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是沉浸在远方来信的思绪中,还是进入了模特的角色里?或者兼而有之?难以分辨,似乎也不一定需要确切答案。

端详中,只觉得时光经过,又刹那凝定。时间和心神都不再被扰动,自然、清澈、静穆的时间与画中人、画家的神思交汇,共同进入宁和状态。它们自洽自在的交融,不是彼此干扰相互分离。这一刻,时间与人相互静观,之后,会有观者加入进来,构成静观的整体实践或事件。随着凝神静观的持续,世界渐渐涌现,宁静的美质慢慢充溢这可见或不可见的时空。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八福客栈》180cm×120cm 2019年

画中,女孩们总是舒适的端坐或倚靠在椅边,桌上散放的花、果、书、水成为她们的友伴,身后是白墙抑或自带开阔远景的窗,白墙上偶尔垂下一块衬布。人物、空间、场景并不复杂,画家用心守护着画面的单纯,物象上各种浅灰、深灰,以及少量的纯色,构成质朴、优雅而克制的色彩意象,显现出雅致的东方意味。的确,油画虽为色彩的艺术,但如何用的高级而不堆砌,是修养的总和与趣味的映现,与色彩配比的经验积累无关。

好看的灰色比比皆是,蓝灰、黄灰、蓝紫灰,以及各种混沌的微妙的灰,它们涂绘在背景、桌面、地面、暗部,深的、浅的、厚的、薄的,交织成质感肌理,并成为画面的主调。它们有力的烘托出女郎们明亮的肌肤,不仅使纯色部分变得活泼,也使画面气质趋向含蓄蕴藉。如《绿茶》(1995)、《佳音》(2009)、《圣殿》(2018)莫不如是。显然,这是东方人的色感,光渗透空气照亮空间,呈现微妙的、柔和的色差与灰度感,在印象派的丰富色彩中,仿佛融入了中国水墨画的墨色,极淡极温和,色与墨两不相碍,几乎看不到剧烈的明暗对照、纯灰变化。这种种耐看的灰色,不免让人想到意大利画家莫兰迪。莫兰迪以简约和高级灰著称,是朱春林喜爱的画家,与莫兰迪不同,朱春林尝试在简中见丰富,灰中求层次。他俩最契合一致的是内敛、朴素、安宁,虽然一东一西,却不妨碍两颗东方灵魂的相遇,并在不同地域遥相呼应发出东方气质的光亮。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报喜天使》180cm×120cm 2017年

看朱春林的画,观者不会累。画家曾说,我们需要艺术的智慧和洞察力,用轻盈来消解沉重。他做到了知行合一,这份轻盈来自年轻女郎的清新灵动,来自东方气质的从容超脱,也来自画家色调、笔法的运用。女郎们的衣裙常常颜色深重,但画面色调基本都在中等明度,不使轻飘,也避免了沉重。笔法更是灵活,没有大面积的厚涂覆盖堵塞视觉,而是揉、扫、刷、摆并用,背光处多松动,时见写意阔笔,亮、灰部笔法细致多变,但意到笔不到即好。细微厚实处多在女郎们的五官面容和肌肤,其他依次放松。笔法的松紧有致,还见于女郎和事物的轮廓,它们总在虚实显隐间转化自如,这种呼吸顺畅予观者视觉进退节奏之趣。

柔和又轻盈,是否消解了这些女郎现实的分量感,成为梦幻般的存在?不是,也不会。恰恰,这些女郎形体清晰、圆润适度,她们柔而不弱,展现了一种柔韧与内在的坚定。除了早期文艺复兴画家乔托、安吉利柯、马萨乔、弗兰切斯卡,画家偏爱塞尚,并将其理性化的方法引入对人物的表现。一面带着对人与事物的感性直观,一面以理性的几何形体看待人与物象,画家客串了造物主,他归置散乱,清理琐碎,建立画面清晰的秩序和稳固的结构。从《白日梦》(1995)到《初熟的果子》(1997)到2008年以来《静静的时光》系列,画中人物有简化为单纯几何形体的意味,包括环境中的其他物件,这使画作结构坚固,并强化了女郎饱满的形体感,还令其安定坚强的精神世界获得一种外化,同时赋予当代女郎们一种古典的内在肃穆感。如《面对——母女》(2010),画中母女身形真实相似,实则几何化趋势明显,她们神情的沉稳与萌动相映成趣。《报喜天使》(2017)中,所有的物象略有歪斜,几何化的动态平衡却更好地反衬出女孩典雅而现代的气质。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初熟的果子 》146cm×91cm 1997年

不能不说画家是善于平衡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感性与理性、写实与写意、具象与抽象、平面与立体、单纯与丰富的高手。这些或宏大或微妙的事物,在朱春林那里总能获得一种恰当而适度的平衡,在不同潮流呼啸而来喧嚣而去的时代里,显然尤为难得。这种平衡使画获得调和的新质,更使人获得安宁和平静,重要的是,平衡生发的心境已经完好显现在了画中年轻女郎的眉宇之间和形神之中。我想,在虔敬描绘年轻女郎的过程中,画家不仅留驻着青春的美感,更示范了在一个激烈的、焦虑的、不安的时空里,如何守护内心的温暖和煦与平静,告诉我们如何与这个快速急进的世界安然相处。

不禁回望那张获奖的《初熟的果子》,画中年轻女郎身后是素朴、诗意、宁和的大地,远方会是什么,女子抬头远望,陷入思忖,身边果篮中的果实多而鲜美,该择取哪个?如果它们是古早至今的文明果实呢?怎样选择才能建立和谐、庄严的精神世界?怎样才能更好安放我们的身心?突然间,画作竟有了一种隐喻的修辞意味。而二十多年来对众多年轻女郎的描绘,不正是画家持续给出的答案么。记得画家还说过:言语会随风而逝,真理会在心中留下痕迹,绘画作品虽无声无息,但会穿透历史的尘埃,从现在凝视未来。

(文/李昌菊,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系教授、硕士生导师)

(来源:《中华英才》半月刊


画家简介

朱春林画笔下的女郎 | 在桌边、在树下,平和怡然;或站着、或坐着,优雅自持

朱春林,1968年生于安徽桐城,1988年毕业于安徽黄梅戏校舞美专业,199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油画院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 责任编辑:周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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