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少数民族女性形象的精神呈现——卓然木·雅森对于油画本土化的个性探索

来源: 文化视界 2023-12-28 08: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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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以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油画获得了较快的发展并在全国或全国性的一些大型美展中脱颖而出，形成了整体性的群体崛起之势。这些出生或成长于新疆本土的油画家大多成长于新时期，他们既勇于接受改革开放给他们带来的现当代艺术变革的新思想新观念，也善于从新疆本土的人文环境中寻求艺术发展的各自切入点。相较于他们的前辈，他们不是热衷于严谨的写实油画进行宏大的历史叙事，也不是从民族民间艺术传统中获得养分而凸显民族传统艺术的现代性运用，而是着眼于新疆少数民族在城市化进程中当代人文形象的表现，以零距离的平视来展现少数民族的日常化生活，探索新疆独特的自然景观与人文风貌所显现出来的油画本土性的色彩谱系，从而丰富和发展了中国油画本土化的地域性特征与审美内涵。卓然木·雅森就是当代新疆油画这个群体中不断引起人们关注、并在油画本土化方面做出鲜明的个性化探索的代表。

　　作为维吾尔族的女画家，卓然木并不可能像内地画家那样以猎奇的眼光去描绘新疆少数民族那些典型的民族服饰与典型的民族风俗。她成长的道路，不仅经历了从“文革”到改革开放的历史巨变，而且她自己多次到中国内地和国外高等美术院校深造访学的履历，也让她亲身体验了新疆少数民族文化形态的现代性转型。因而，她作品择取的形象，总是以当代生活中的新疆少数民族人物为表现对象。真切、自然、生动、鲜活，既是她选择对象的审美标准，也是她在作品中追求的审美品格。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温婉描绘了她的女儿、同事与学生，平视她的亲朋好友、展现当代新疆少数民族女性形象，构成了她作品表现现实的重要特征。她为女儿热娜画的多幅肖像，既见证了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也刻画了80后维族少女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心理维度。她画的其她女性形象如《喀什少女》《和田少女》《于田少女》《祖丽胡玛尔》《刀郎姑娘》《阿依努尔》《迪丽努尔》《古丽巴哈尔》《塔塔尔少女》《维吾尔少女》以及一些青年女教师等，也都着眼于新疆少数民族女性在现代城市生活中的精神风貌。

　　卓然木笔下的新疆少数民族女性形象，不是通过民族服饰表露她们的民族身份，而是通过现代时尚服饰揭示她们与现代化城市进程的某种同步性，并以此发掘这种现代化进程给予她们的心理变迁。现代、时尚的国际化流行服饰和欧亚少数民族的精神面貌，在她的画面上同样获得了和谐统一，卓然木为我们展现的正是步入现代文明社会的新疆少数民族女性形象。显然，卓然木依然热衷于少数民族少女那种纯真俊俏的形象描绘，试图捕捉她们奔放热烈、靓丽时尚的外表所呈现出来的接受现代文化教育与影响的知性气质与内在修为。在她的笔下，这些少数民族的女性形象总是充满着青春蓬勃的朝气和阳光明朗的精神。或许，和现代服饰的少数民族女性形象相比，卓然木笔下身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少女形象，已远离民族风情的猎奇而更多地被赋予了民族历史的叙述意味。在卓然木创作的《于田人》系列、《于田少女》系列和《祖丽胡玛尔》系列中，她反复呈现的于田少女形象，都不再是民族风情的描绘，也不是具体的情节或节庆场景的铺叙，而是寻找传统和现代在于田女性形象上呈现出来的一种历史的对比性，并通过这种历史的对比增添她表现少数民族女性形象的文化厚度。

　　如果说，卓然木以自己的民族身份审视了她自己以及她熟悉的周围女性日常生活并以此展现她们的当代人文精神，从而体现了她们这一代人在艺术追求上的审美转向；那么，她在油画本土化方面上的探索，则体现在对于西部自然地理与人文风貌而形成的独特的色彩语系的深入发掘上。显然，这种本土性的油画语系，既是本地少数民族审美心理的呈现，也是天山南北那片独特的自然山川、地理气候形成的环境光色关系的提炼与升华。卓然木的许多作品来自于她的现场写生，这有利于她对新疆自然环境与地理气候在不同季节与不同时刻中呈现的色相与色调的观察和研究。她油画的起点，始于印象主义直接画法的条件光色，但逐渐地她远离了自然再现，开始了具有某种主观性的暧色系与冷色系的筛选与强化。如在《古城》系列和《喀什古城》系列风景画作品中，她强化了从米黄、中黄、土黄到桔黄、橙红这一暖色系的色彩谱系性的构成，画面相应的暗部色彩则用紫色与其形成互补。画家还在作品中减弱了空间深度感的再现，以黄色系和紫色系形成平面化的色彩构成，从而表现了新疆光照强、辐射大的西部色彩特征。尤其是集中使用中黄、土黄、桔黄、橙红和赭石这一色系，呈现了阳光下土筑民居蕴含的具有温热感的色调。黄色与紫色的两种互补色系，也逐渐被画家扩展到人物形象的表现中，她画的少数民族女性形象大多以紫色系为基调，以米黄、中黄、金黄、赭石和金箔为补色，形成了画面富有高贵感的色调配置，这在她创作的表现她女儿的《热娜》系列中表现得最为突出。除了黄与紫的两种互补色系，她还在人物画创作中喜爱使用蓝紫色系。如《于田人》系列、《于田少女》系列和《祖丽胡玛尔》系列等，她几乎使用了湖兰、普兰、群青和紫红、紫兰等具有宝石纯度的色系。她爱画于田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于这种传统的民族服饰色彩的偏爱，但她更通过这种民族服饰的色彩转化，发掘了新疆本土民族审美色彩的现代性表现，赋予少数民族现代生活以清新典雅的气息。

　　民族审美色彩的现代性表现，赋予少数民族现代生活以清新典雅的气息。卓然木·雅森有着丰厚的学院教育背景和多种路向的科研成果。1978年她从新疆艺术学院油画专业毕业后，她先后在中国广州美术学院、日本仓敷艺术科学大学、日本岗山国立大学教育学部美术学科和日本东京艺术大学留学、任客座研究员。在油画技法上，她不仅学习过欧洲印象派的直接画法，而且研究过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坦培垃，并探索现代材料在油画上的综合运用。因而，她不仅注重富有西部特征的地域性色彩谱系的建立，而且注重从坦培拉、直接画法到丙烯和综合材料的现代性探索。这形成了她油画语言的丰富语汇和现代性的视觉审美特征。她的作品，既注重笔触的写意性，也注重基底的制作与油彩的厚塑;在色料方面，既有油性溶剂的油彩，也有水性溶剂的丙烯，还有贴箔厚敷等综合材料的拼组等。她是注重油画肌理语言的油画家，在画面那些浅色区、那些看似平整的地方，往往都被画家以色层叠加或肌理厚塑展现出丰富的语言意蕴。她的这些画面，不仅会形成厚敷与薄涂、滞重与滴流、意写与堆塑等肌理和笔法的对比，而且一些看似不表达物象的色彩与肌理的表现，恰恰都是她匠心独运之处。或许，坦培拉的细腻深入和直接画法的粗犷概括，在她的绘画作品中达到了两种极限，而她就是要探索细微中的简括和肌理与写意并举的一种现代性的本土化特征。

　　画平常人，画熟悉的人，赋予卓然木·雅森的油画以平和恬淡的意境。这或许就是她和她这代人，对于艺术与生活的一种理解。她把她的思想与观念都融入到这种平和恬淡的本土化色彩谱系与现代性质感的研究和建构中，从而形成了自己鲜明而独特的艺术风格。在笔者看来，这种平和恬淡的境界，才是她化蛹成蝶、凤凰涅槃进行油画本土化个性探索的审美内核。

（文/尚辉，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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