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了新境，引入阵阵浓香与春光——读李一摩崖书法创作所感

很多年前就听说李一先生在进行写山的创作。在收到他惠赠的重达十几斤的作品集后，我用古时梓庆“削木为鐻”方式，封闭多日静心研读，开始踏入他写山的神秘世界，初步理解他写山的目的和重要意义。

写山是一个形容词，也是一个谓称。意指书法家在大自然的山中进行书写，是一种罕见的户外书法创作。通过书法家的现场书丹，再经工匠雕凿镌刻完成，称之为摩崖石刻。这种古代记事方式，“经夏商周一路传袭，秦汉增多，北朝时达于兴盛，隋唐至明清延绵不绝。”然而，清末之后，已经式微，即使少数园林或文化遗址有所展现，也是星星点点，不足为观。

幸而这种具有中国文化深厚底蕴、嵌刻于天地间的大书，并未彻底消失。著名书法家、美术史论家李一高擎复兴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的旗帜，持之以恒投入山峰苍崖之中，开辟榛莽，展现具有新时代审美意义的现代摩崖艺术新篇章。 李一在艺术研究、刊物编辑和书法创作上已经成就显赫，为何还进行野外的写山？须知古代并没有人专门从事写山的创作。仔细品读完两大集作品，笔者找到了其中的答案。

李一的写山，最初缘起于他对古代摩崖艺术的关注。1980年开始，便先后考察了泰山经石峪、邹城铁山、岗山、峄山等处摩崖。十年后，他赴邹城参加“中国北朝摩崖刻经讨论会”，研究书法与环境的关系，萌发了写山之想。

人类任何一种活动都有其自在的目的，艺术创作尤其如此。梁启超先生在《儒家哲学》一书中，指出儒家哲学的特点:“一面讲道，一面讲术；一面教人应该做什么，一面教人如何去做。”李一的治学与为人可谓深得此奥秘。并且他深知艺术作品予社会文化的重要作用，就像美国学者葛瑞所言:“艺术家牢牢立足于美好的愿望，其作品对于大众将成为一盏神灯，照亮世界，唤醒世人。……艺术就是心灵之灯”([美]阿莱克斯.葛瑞《艺术的使命》第151页，凤凰出版有限公司2015年9月)。李一传承儒家学说之精华，借助中外艺术文化的现代养分，历时七载的写山创作，完整地体现了他书法艺术创作的理想，完美实施高难度技艺的写山工程，以自己丰富的学力、才智和坚毅耐力，交出了发展当代摩崖艺术的重大课题答卷。

李一共于山东、重庆等地书写五座山，累计摩崖38处，书写1458字，面积共达850平方米。这些惊人的数字让美术与书法界大为惊叹！笔者认为这些摩崖书法有以下突出特色:一是深思熟虑进行选址与立意；二是文本创作或诗或文，长篇情意连绵，短句一语破的，见其神韵。体现了他深厚的国学修养与坚实的诗词功底；三是摩崖位置，因地制宜、恰好点景，既保护了山林生态与景观，又方便人们观赏；四是他的构想得到了镌刻师傅们的默契配合；五是书丹的多样性蔚为大观。

苍崖书丹与平时案台书写绝不相同，因为大自然中岩石形态、质地各不相同，书丹时有的同一个字高低落差几十公分，如何保持笔划在视觉上的完整性？都是李一写山诸多难题之一。李一不惧困难，将书体变化灵活用于摩崖书丹创作。 书体功用随景而变，“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变，章务检而便”。楷书之庄重，行书之自如，都在他的书丹中得到充分体现。他在嵩山所书二十余座摩崖，分别用楷、行、草、篆、隶五种书体，其中章草八处最具特色。创作中的李一，身系长绳，手提椽笔，攀岩而写，游走于林。险境奇书，妙在会心。用笔与天地对话，身躯与山水融为一体，成为当今书法创作的奇闻美谈。

写山是一项永久性留传的创作，求的是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的融合。作品最终必须品崖观景。因此下笔则当有千秋之想。李一秉承这些理念完成五座山的书法创作。这些摩崖作品得到了所在地区文化与旅游部门的大力支持和极高评价。他们赞叹这些摩崖书法:“远眺如花雨坠空，丹鹤纵羽；近观若妙相庄严，静穆圆融。增添了山的境象幽邃与历史文化内涵”。

李一在山东维坊市临朐县齐鲁嵩山，书丹题《海岱山光》，诗云:“海岱山光独醉人，披荆攀引历艰辛。当风窘步频回望，窃窃微香送早春。”读完此诗，笔者感悟: 当下的美术、书法创作攀高峰颇有窘迫，大步向上确实艰辛。李一回望书法历史，传承与创造性发展摩崖书法，这样的大书创作既开辟了新境，也给艺术界带来不少启发，引入阵阵浓香与春光。

（文/廖少华，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原委员、湖南第一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授）

（来源：美术报 ）

书法家简介

李一，1957年生于山东曲阜，博士，美术史论学者，书法家。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八届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五届、第六届、第七届理事。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所长，《美术观察》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