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民 | 吾非君子尽“风骚”

梁溪的朋友说，当年唐寅之流常常与歌妓泛舟河上，文征明从不应允同游。一次唐寅之流佯诳文征明说文友相聚赋诗同舟，实则藏匿歌妓舫楼中，待到游舫驶至河中再将女子引出，奈你文征明届时如何。怎料文征明并未顺势而从，见状恼羞成怒，纵身跳入河中，被人救起上岸。此事放置今日当下，定是“天方夜谭”的迂腐不化，或许女子不入文征明的法眼，或许是文征明的身体有恙，何必跳入河中逃离呢？

今日被绯闻缠绕的书画家不胜枚举，皆因书画市场如火如荼，银两乱响，成为炙手可热的谋生捷径，名利双收，腰缠万贯，达官显贵前呼后拥，日夜歌舞升平，妖艳女子投环送抱，赏赐润笔所得千金，甚是风光无限。这番热闹一晃就是四十余年的光景，而今书画市场风平浪静，书画家捉襟见肘，且不说交易偃旗息鼓，鼓噪的炒作亦是沉默寡言，倒是网络平台直播销售此起彼伏，书画家很像菜市场割好的猪肉，任人出价点评，昔日不可一世的范儿一落千丈，尽失颜面也是始料未及的尴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历史总是循环往复，人生也是三起三落，不能总是春风得意。艺术家两袖清风不是正解的理由，法国作家罗兰 · 巴塞在自传里说：天下有三种学说是最痛恨金钱的，“一是马克思主义，一是基督教义，一是弗洛伊德学说。”在他完全抗拒这些学说之后，他才能扬眉吐气，花钱花得比较痛快，十足像个富人。而集哲学家、思想家、经济学家于一身的傅立叶则说，“在构成幸福的各种因素中，金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爱好跟职业多半不能兼顾兼得。董桥说，“今日中外写作人的动机和目的分为两类：严肃作家与职业稿匠；前者专注内容和读者评语，后者只知生产和产品市场。严肃作家为高深文化的读者写作，希望对人类的思想史做出新贡献；职业作家不屑理会文化的长远价值，也不刻意创造新观念，他们在替普通大众阐释时人时事，反映当代文化。职业作家的产品有市场，正是推动文化、培养读者风气的成绩，补充了严肃作家忽略的漏洞。”

结合当下书画界的现状，反观中国书画历史发展的进程，宫廷画家是体质供养的为意识形态服务的“御林军”，需要对社会进步与发展进行赞美和讴歌，进而鼓舞国民斗志弘扬正能量；业余画家不肩负时代的政治使命，也不独具匠心创造意识形态范畴的新观念，他们只在满足普通大众的审美需要，提供文化产品的视觉享受，甚至是自娱自乐的开心游戏。由此也就理解了一些国际大导们，一边是呕心沥血拍摄史诗般的鸿篇巨制，一边是哗众取宠制作庸俗廉价的商业烂片，两极分化的尺度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制片人要吃饭，编剧要吃饭，导演要吃饭，演员要吃饭。像英国安东尼 · 伯吉斯这样既能俗又能雅，而且名利兼收的多产作家，当今中外都不少，这是一个很高的境界。

业余画家的优势在于不愁衣食，职业画家也应该去找一份固定的职业解决生计。安格斯 · 威尔逊在大英博物院图书馆工作，利用年假四星期完成第一部小说。玛格丽特 · 德拉伯尔以写剧本和书评为正业，写小说为副业。还有罗哲 · 佛莱本世纪初创办“奥美佳作坊”，推动装饰艺术，鼓励年轻画家不要光靠卖画糊口，要兼营室内设计生意，制造桌椅、书架、茶壶、碗碟、花瓶、墙纸等有艺术价值的手工艺品去赚钱。

掌故大师郑逸梅说，蒋吟秋任苏州图书馆馆长一职时，坐拥书城，吟咏傲啸，非常惬意。馆内规定凡善本书皆不出借，可是官僚豪绅往往仗势指索，不顾馆例，一借不还。蒋吟秋于是想出妙计，检出所有善本，雇一批寒士来馆抄写，计字论值，遇到官僚豪绅来强借，便用副本应付，从此保全了不少善本。寒士生活多窘困，抄写善本既可以读好书，又可以有钱赚，郑逸梅说蒋吟秋馆长“做了一件大好事”。中国书画市眼下进入了萧条的秋霜期，这几乎是出人意料的塌方，自然与大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近十几年非艺术院校增设艺术类专业，而且报考艺术专业的考生近千近万人时，可想而知这已经不是值得艺术欢呼雀跃的现象了，历史已经证明艺术可以启蒙，但是培养不出画家来的。

艺术家的浪漫从来都是才华加上财富，锦上添花创造的美丽诗篇；意淫的穷浪漫是艺术的乞丐者在梦游时分，幻觉产生的荒诞喜剧，即便蓬头垢面也要挺直了佝偻的腰板充当绅士。记住孔子的话，人生四件大事：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排在最后，也就是说，文武只是我们成长的阶梯，还是要以道德为先。再就是记住姜文在《让子弹飞》中说过的那句话：“我就是要站着把钱挣了！”

（文/孙承民，癸卯寒露夜于悦知堂）

（来源：從人之門）

画家简介

孙承民

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国家一级美术师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民盟中央美术院理事

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教授

黑龙江省书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中艺指数”艺术品交易首位上市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