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宝川早期的曲折经历,益君就顺风顺水得多。城市中心生长的他按部就班的读书,并早早接受少年宫的美术培训,高中时期正值高考恢复,他成了首批受益者之一。美院毕业后在涪陵文化馆工作的七年间,他充分地亲近那里的大自然,由此与山山水水结下不了之情。
梁益君写生照
在改革开放初期川美版画系教学中,突出的亮点之一是冯星平先生的素描教学,他的教学与当时流行的苏式素描教学在理念和方法上有着较大区别。苏式素描是基于形体的透视斜面在特定光照下的解析与表达,并最终还原视觉真实的逻辑展开的:而冯氏素描则既不受制于光照,也不要求还原视觉真实,却注重内在结构的解析与整合,并纳入精神性表现的逻辑展开。冯氏素描的创造性呈现让它在川美七七、七八级大放异彩,但在当时,版画系课时不多的色彩课是按常规路子教学的,导致素描和色彩两课对事物的认知方式颇有差别因此这个矛盾就自然地留给弟子们在以后自己的艺术实践中去探索与弥补了。
梁益君写生照
1989 年,川美召回了益君,在版画系担任色彩教席。益君执教严谨,注重教学方法的实效性研究,对应版画系色彩教学进行针对性探索,并身体力行,画出相当数量的教学范画,其中不乏可圈可点的精品,至今回头看,仍觉熠熠生辉。其作品描绘对象多为人物 (含人体),在造型观上多现冯氏素描的真传: 而更可贵的是,他探索到与造型较为匹配的色彩语言路径,注重主观处理,简约而富有色彩魅力表达或凝重或潇洒,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塞罕坝之夏 No.2》|布面油画|80x100cm|2018
这些室内作品十分明显地呈现着画家的主动与自信,而当我们将视线移向户外,浏览益君的风景作品时,却发现变化了的并不只是被描绘的对象,而艺术家的主体与对象 (客体) 之间的关系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上滩村No.2》|布面油画|80x120cm|2021
《塞罕坝之秋》|布面油画|80x100cm|2018
对于这个关系,印度大诗人泰戈尔有过十分诗性的表述:“艺术家是自然的情人,所以他是自然的奴隶,同时也是自然的主人。”想作为“自然”这一概念的广义,应当包括人在内的一切自然造物,连莫兰迪面对的瓶瓶罐罐也在其中。
于是,值得品味的问题来了,按照泰戈尔的观点,先说“情人”,情人者,两情相悦也,作为情人,就是亦主亦奴,集两个相反的角色身份于一身。如果把两者作为两种成分作个大致的量化,发现益君那些室内精品是“主”多于“奴”,而户外风景画却是“奴”多于“主”当他面对自然景物时,如果对方问他“你为什么爱我? ”他的回答仿佛是“没有理由,爱就是爱,我无条件爱你的全部,这本身就是和谐。?这的确是爱的一种方式,只是他在面对室内对象时,却是与对象坐在一条凳上参与和谐。
这两种状态的差异性似乎不好解释,但思之良久,终于悟出了破解的密码: 看来他在两种场域中作画时间心态并不重合:室内写生时他没有忘记是在工作,工作的追求而还在对他发生作用;而当他面对大自然作画时,却全身心他回到对生活的享受之中,此时的自然对于他,就像他不时晒在朋友圈里的那钵其味芬芳的重庆小面,或是那杯醇香的清茶一样完美。这种完美感让他忘情地接受自然的一切,此时在他看来,一切的人为手段如变调降调皆为多余。而一旦回到工作室制作丝网版风景画时,套版的限制又让他回到工作状态,刻意挑选物象与色阶,去享受一种被约束的创造。
这种心态的转换,正好对应了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词:“快手,拥拘每一种生活!”两种状态对于益君都是真实的存在,也许现阶段的益君更喜欢直接面对自然的无拘无束,那种身心彻底释放,并沉醉其中的感觉。对此我只想说,“可别打扰他,或许庄周正梦着蝴蝶,那一只只蝴蝶将飞入他的画作之中,生成更加奇妙的画境。”
《银杏村之No.1》|布面油画|80x120cm|2021
《野水无人》|布面油画|150x120cm|2022
“三剑客”同室论剑,各自本色在比对中更显鲜活。君子合而不同,问道锲而不舍,他们虽相继步入耳顺之年,莫道去日苦多,来日依然不短,趁着身手矫健,继续偕行于天地之间。笔者成此拙文,以谢数十年来的交集情缘,并颂美好明天。
(文/马一平,四川美术学院原副院长,四川音乐学院成都美术学院名誉院长)
《春之祭》|布面油画|200x160cm|2020
(来源:势焰文化 《艺述》期刊)
画家简介
梁益君,男,1960年生于重庆。1977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绘画系。1982年,获学士学位。1982年-1989年,就职于涪陵群众艺术馆。1989年-至今,于四川美术学院任教。 中国美术家协协会员、重庆油画学会理事。四川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