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石峰先生的为人和作品,我都很熟悉,我想用“守正创新”来表达自己对石峰为人为艺的定位。现在的中国山水画坛,风格和式样特别多,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放弃了对传统的坚守,为风格而风格,为样式而样式,缺失了最核心的笔墨修养和笔墨精神。
石峰先生一直很清醒和坚定,从他这些年的创作来看,他一直坚守着中国山水画的正脉传统。首先,石峰先生坚守中国山水画的传统审美,他的作品以元人笔墨追求宋人丘壑,他的笔法取象元人,特别有王蒙的那种写意性的意笔,但又加入了宋人那种硬朗的中锋用笔,在萧散中兼有一种雄浑壮健的意味,我认为抓住了中国山水画最核心的本质。其次,是绘画语言上的坚守,我认为石峰是从传统中出新,他的绘画语言更多的是继承了中国“文化山水”这样一个传统,而不是单纯从写生和自然中找到。章法上,他追求宋画,尤其是北宋回溯五代的那种饱满构图,用笔上,他强调书写性,所以,他的绘画语言,无论是章法还是笔墨,其实都可以在传统中找到来路。再次,在审美与立意上的守正,决定了石峰绘画的正脉传统,但他又有自己明确的突破,尤其近几年来,他在青绿山水上用功很深。他的青绿山水实际上与传统的青绿山水不一样了。传统的青绿山水,比如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是以工笔的底子使用青绿,但石峰的青绿山水是在写意笔墨的底子上,再赋予青绿的色彩,所以,他的色彩淡化了传统青绿色彩的装饰性,而强调了写意性和书写性,既有笔墨韵味,同时又有青绿色彩的绚丽,这一点是非常了不起的,可以说是他的一个创新之处。
当然,他也重视写生,他非常明白中国画的写生方法和观察方法,在对山水情境全面观照之后,再来处理他的画面,所以即便在写生当中,他也会用中国式的这种观察方法和提炼方法来处理画面的这些关系,因此,他的山水,既大开大合充满了张力,又照顾到了细节处的微妙平衡。
(文/岳黔山,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画学院院长、党总支书记)
石峰-飞瀑正拖千嶂雨-136×68cm -纸本青绿-2022年
石峰-松风万壑瀑水长-136×68cm -纸本青绿-2022年
石峰为人画画都非常扎实,我们经常说画如其人,这一点在石峰这儿有准确的体现,因为扎实,所以稳重,在稳重中可以看到他的质朴与纯粹。
我对石峰兄的认识,可以用几个关键词串起来。
一、心象。石峰这次的展览和画册,以“信彼南山”为名,我体会两个意思。一方面,是对传统文化的敬仰,南山在中国文化中有着丰富的意象,无论是在《诗经》还是历代的诗词中,一谈到南山,就充满了家国情怀的意味,这与石峰在山水艺术上的追求是一致的;另一方面,是他着力追求的一个境界。石峰是北方人,但他对南方山水一直情有独钟。他跟着龙瑞先生研习山水画多年,又对浙江山水的传承非常喜欢,他的山水艺术是南北兼容的。在他的山水作品中,尤其是水墨画,有很多浙江山水的特点,对他而言,不是强调南北山水的分别,而是南北山水的融合。南山对石峰而言,更是一种山水艺术融合的心象。
二、寄情。现在我们很多人更多的是用“状物”的方式在画山水,而石峰是把内心的情感寄托到林泉之上,在他的画面中,都是“云石林泉”,几乎再找不到其他的东西。这种纯粹,是一种感情的寄托与精神的纯化,可以看出他在艺术的追求上是有精神洁癖的,他将这种纯粹融入“云石林泉”之中,就构成了一种情绪上的厚重。
三、尚趣。实际上石峰的笔墨充满了趣味和变化。早年他把王蒙的画风延伸到他的笔墨之中,在其中寻求一种情趣的内蕴。近些年,他在水墨的基础上,摇身一变,加上了颜色,这其实也是一种趣味的表达。他有一个纯水墨的底子在里面,所以,他在设色的时候,就不需要太多的复杂性,青绿颜色随着笔墨的节奏在水墨底上积染两三遍,就又增加了丰富的趣味。
四、抱质。无论水墨还是青绿,石峰笔墨坚持的核心还是“笔厚墨润”这个本质,这可能也是石峰区别于当下一些山水画家的地方。因为对这个本质的坚持,所以他往往一出笔,就很厚重。我和他合作了很多大画,在用笔方面,感觉他笔墨厚重的这种笔性是天生的,一点不做作,不刻意,线条在朴厚中见出苍秀的意味,这是他对中国画笔墨本质的坚持。
五、格物写意。现代很多画家,不能理解“唯物”与“格物”的区别,以“唯物”观去画山水,所画山水画写生,多状物,多写实,画山水间的云要跟真的一样,石头画得要跟真的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画成素描了。实际上,在艺术上,尤其是山水艺术,不能过分强调用唯物的眼光去看,而是应该像古人一样,用“格物”的眼光去看,格物的核心就是不要被眼前的实象迷惑,要去追求物象背后的真实。石峰是为数不多认识到这一点的画家,他从来不是把真山真水直接搬上画面,他笔下表达的实际上是他内心对传统山水的一种解读。
六、参道。石峰对传统研究很深,研究传统的过程其实是一个对话古人的过程,我们总说继承传统,其实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模仿的过程,而是一个参道的过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石峰的作品中,我们能明显感受到这一点,我们能看到王蒙、董巨的影子,也能看到一些其他的笔墨传承,但石峰能出而化之,参悟之后,他还是他自己,没有泥古不化也没有亦步亦趋,这就是艺术家在参道过程中的个人修为。
(文/何加林,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原馆长)
石峰-南山乐居图 -245cm×70cm -纸本设色 -2022年
我和石峰认识有二十多年了,在我的印象中,他算是成名很早的一个画家。我记得2003年他就在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全国中国画作品展上获了金奖。
石峰重视传统,他对传统的研习非常精深,从传统里面吸收了很多东西。刚才加林老师讲到“格物”在作画中的用处,写生中,面对大山大水,你只有经营好,才会有自己的气象。在这一点,石峰做的非常好,他的绘画你看不出哪些是南方的北方的,哪些是古代的现代的,但被他经营安排的,非常妥帖非常舒服;无论是章法,还是笔墨的经营,石峰都很讲究。尤其是对笔墨的体悟,他有自己的独到的理解和感受,他线条的质量非常高,无论用笔尖、笔肚还是笔根,笔笔生发,在笔线中有一种内蕴的力量感。
石峰重视时代气息。我们都说他的绘画是从传统中来的,但他并不是泥古不化,而是内化而后能生,所以他的绘画是有传统但不拘泥于传统,他山水中的气息是当代的,是他自己的。他的山石,他的云松,包括他画中的小房子,都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文/李伟,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联美术艺术中心常务副主任)
石峰-瀑布松风长带雨-136cm×68cm-纸本设色-2022年
从20世纪50年代到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山水画历经了从传统文人山水到现实山水、写生山水再到80年代现代水墨、抽象水墨的发展历程,但兜兜转转,在历经了蝶变之后,到21世纪之后,中国山水画出现了如何加林、石峰等优秀艺术家重新回归传统为主的新潮流。
因为,他们发现在西方艺术标准下,所谓绘画现代性的探索并不能涵盖中国画的发展。在这个学术背景下,我们回过头来看石峰的山水画发展:
第一,从来源来讲,他是传统的,我不认为他的画里面有多少所谓现代性的成分,这是好的事情。他并不是根据自己写生的视觉经验来组织画面,他画面的组织完全是靠笔墨关系、阴阳关系、虚实关系。中国山水画从来不是一个定点的透视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讲,石峰回到了中国画的传统。在经过了三代人的探索之后,我们发现这种生搬硬套的所谓现代性结合,并不是解决中国山水画现代性的方法论,像石峰他们这批画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开始回过头来,从传统中,从中国画的内观文化开始寻找答案。
第二,从笔法来讲,石峰在山水画的实践中,试图将北宗的笔法和南宗的审美巧妙结合在一起,这对石峰来说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课题。因为,从审美来讲,董其昌倡导南宗的披麻皴,之所以能够更加深入地体现文人绘画“以画为寄”这样一个特点,是因为它的中锋用笔,可以达到既柔也刚、既枯也润的一个境界。石峰的基础用笔是北方的,来自碑学体系,方笔特点相对来说比较粗,比较强调力量,强调重拙。石峰在实践中,去掉了长披麻皴中的细节,使它变得更长,用这样的笔势来勾勒山石,再去用水墨皴擦或者用青绿晕染。因为青绿的晕染,可能会使他的皴法减弱,但从斧劈皴到披麻皴的转变,让石峰的画面显得既有北方的气势,又有南方的温润。
第三,从审美上讲,石峰尝试将水墨与青绿结合起来,这从根本上讲是困难的,因为实际上,这完全是北宗与南宗两个审美维度的融合。但在实践中,我发现他的颜色是半透明的,石绿并不是纯石绿,他是善于用水的,在水的作用下,即使重重的染色,这样的处理方法也会让以水墨为底的皴法,可以透一点出来,使他的画面更加清透,使他的青绿山水有一种秀润的成分。在这种处理下,石峰水墨技法的积淀,可以有效地转化到青绿的画面中来,包括烟云处理、山石细节,还保留了水墨山水用笔的方法,石峰巧妙地将水墨与青绿结合,形成了自己青绿山水的面貌,既有水墨氤氲感,也有青绿的装饰趣味。
(文/尚辉,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
石峰-峭崖屏列翠-97cm×185cm- 纸本设色-2022年
清代王昱《东庄论画》中,曾提到王原祈论“墨和色”的关系,说“色不碍墨,墨不碍色。又须色中有墨,墨中有色”,色和墨不是对立的,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一个辩证和统一的关系。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石峰的山水作品,就很对路了。石峰的作品,有一种随心随性的东西,隽永而疏离,用笔雅健而气韵清逸,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他处理水墨和青绿的关系,实际上,就是一种兼通,是一种相融,底色都是水墨,然后逐步加青绿设色,他的青绿大多是矿物质的实色,实色的覆盖性很强,如何才能做到“色不碍墨”呢?这是一个技术问题,我觉得石峰处理的很好。从审美上讲,这个墨色关系在于个人的“度量”,可能再过一点点,就碍到墨了,那么你就要处理好这个“一点点”,我看石峰用色很大胆,但度量的很到位很精准。
所以从整体来看,我注意到石峰作品中的三个问题,第一个是破局问题,其实就是“放与收”的关系。王昱《东庄论画》中说,起,如奔马绝尘,须勒得住;结,如众流归海,要收得尽,而又有尽而不尽之意。石峰青绿山水实际上是起于水墨,结于青绿。用水墨开局,所以笔意纵逸,以青绿完成,所以小心收拾,放与收之间,留出丰富的“尽而不尽”之意;第二个是,过程性问题,石峰作品,起于水墨,水墨才是整幅作品的话语结构,是写意的。在写意的基础上,再加色彩,加青绿的颜色,是从写到染,染的过程可以增加丰富的层次性。石峰的作品很耐看,我非常喜欢看他的局部,而且,局部放大之后,这个笔墨与色彩的关系会更清晰。在水墨底子上,不断叠加色彩,最终形成了一种浑厚华滋的感觉,这就让局部非常耐看,让整个画面更平衡,既有结构性的东西,也有充满趣味性的微妙细节。第三,在从写到染,从水墨到青绿,不断叠加的过程中,我注意到石峰作品中的时间性问题。比如《飞瀑正拖千嶂雨》,飞瀑是流动的,正拖是表示正在进行的流动性,千嶂是一个空间概念,雨又充满了时间性和流动性,所以这个标题具有丰富的意象,但在这个作品中,石峰从标题到画面,从整体构图、到笔墨关系,再到画面的节奏和色墨的细节,建构的非常好,标题的诗意与画面的诗意,都充满了时间性和流动性,表现出一种时间和空间相融的完整诗意。再比如《阳朔纪胜》和《雨过梵仙亭》两幅作品,有现场写生的现场感和生动性,但也有画家写生之后“心象”的东西。从时间性的一种关系来看,石峰作品有一种“行云流水”的属性,在他的画面之中,水非常重要,飞流、瀑布都是他作品的画眼。所以,对于一个不断积墨积色的过程当中,不断丰厚华滋的过程当中,到最后止于行云流水,充满了时间性和流动性,也正是这种时间性,让整幅作品的“尽而不尽”之意,形成一种“心若流水”全新意象。
总而言之,石峰的作品表现出的心性和心境,不止于一种闲适的超脱心境,也不止于古人或者现实的画境,而是在一种不断的流动性中,不断地进入历史又返回现实,在历史和当下之间,在自然和人文之间,在客体和主体之间找到自己的平衡点。
(文/郑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石峰-山若屏风翠碧横 -240cm×192cm -纸本设色 -2022年
南山对于中国人而言,其实是一种是精神家园的象征,中国的山水画绘画的核心主题也是家园,无论是精神家园还是物质家园,强调的是可以走进去的,是可游、可居的。看了石峰先生的作品,我就想起了唐代画家张藻的一句话,“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心源其实在当时是一个佛教用语,就是心动,心里有波动,换句话说,是我看见自然,“外师造化”的时候心动了,没有这个心动的感觉,你对自然的如实描摹是打动不了别人也打不动不了自己的。所以,我的感觉就是石峰先生的山水是他“心动”之后的山水。
石峰的绘画非常全面,水墨山水和青绿山水都非常擅长,两个方面都在走,一个是追求雄奇,而在雄奇之中也有阴柔,他把这两种审美协调的非常好。尤其,他的青绿山水与传统的青绿山水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我们常说的《千里江山图》,还是比较工细的,而今天我看到石峰的青绿山水还是比较洒脱,有很强写意表现力,这是非常独特的。
很明显,石峰是注重笔墨,也是注重写生的。我们一般来说,山水不是默写也不是临摹,如果过分的注重笔墨,不去面对实景,慢慢就会成为了固定程式化的东西。石峰绘画里面,注重写生时的现场感,所以,会有一些生机勃勃的东西,不仅仅是在做笔墨本身的功夫,也注意到真山真水的真实情感,给大家一种亲切感,这是非常难得的。
(文/丁宁,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石峰-夏云奇丽图-136cm×68cm-纸本青绿-2019年
(来源:收藏杂志)
画家简介
石峰,1969年生,山东人。现为中国国家博物馆书画院主题创作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民族美术艺委会委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石峰山水画工作室导师,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研究员,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友谊促进会理事,国家艺术基金评审委员会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