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彬：艺术和哲学，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非常感谢大家今天下午三个多小时在这里进行交流！感谢锦都艺术在虎兔之年给我做这么一个专题展。展览名称“虎兔寓言”取自我十二年前的一张作品的名字，“袁文彬的哲学问题”是策展人荣剑给展览取的副标题。荣剑先生是一位哲学博士，也是一位跨界学者，所以今天展览的座谈会跨界交流非常有意义，大家不仅是谈我的作品，更多的是一种思想层面的交流。

《虎兔寓言》150x200cm 布面油画 2011

大家谈了很多问题和意见，我在听的时候也一直在思考。艺术作品是允许被误读的，别人是一面镜子，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一面，就像我画肖像画的其实是自己对他人的理解。荣剑老师很早就邀约我画一批哲学家的肖像，疫情期间我在画哲学家的同时也阅读他们的文章，对哲学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艺术和哲学关注的都是人的思想和精神，但好像又改变不了什么，都是无用之用。

今天参加研讨会的嘉宾都是在艺术界和哲学领域很有影响的人物，我给各位也画了水墨肖像并送给大家。我画肖像在某种意义上是希望能画出这个时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相貌，这和我的《朋友圈》系列的创作理念是一脉相承的。我这次展出的作品有油画、雕塑和水墨，我在艺术上的跨界尝试体会到造型艺术在本质上是相通的，而当代艺术重要的是问题表达，手段应该是开放、多元而自由的。

《壬寅虎啸之二》150x200cm布面油画 2022

刚才王端廷老师说写生对我绘画语言的影响很大，确实如此，多年的写生经验让我能快速生动地捕捉人物形象，这些年我也在探讨图像与绘画的关系，所以又势必要突破写生的局限性，我在这批哲学家肖像的用色和造型上都在追求更主观性的表达，绘画性与当代性是我始终追求的。

我是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大学生都有一种理想主义的冲动，喜欢哲学，喜欢摇滚，八十年代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开放精神。大学期间我看了很多哲学著作，叔本华《人生的智慧》、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尼采《悲剧的诞生》，对我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九十年代对我影响最大的哲学家是罗素，他把知识关怀与社会关怀融为一体，罗素的人文精神启发了我，我在创作《麦当劳叔叔》系列时写过一篇《当代绘画的知识分子命题》（发表于《江苏画刊》1997.1.），文章中有这么一段话：“对我而言，《麦当劳叔叔》系列重要的是用纯粹的绘画形象传达人的精神感受和探讨艺术切入社会的文化意义，是寻找绘画在当代独特的话语功能和建立知识分子独立思考的工作状态。”现在的我基本上还是在践行着这样的创作理念。生活中我是一个谦和的人，但内心又有一些很固执很坚守的东西。哲学家们更应该是尚智求真的知识分子，但被罗素称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在现实中常常是不合时宜的，需要有勇气与胆识、良知与担当。

《壬寅虎啸之一》150x200cm 布面油画 2022

我的作品并不图解哲学，但类似哲学的思辩意识是我作品的思维导图和内在逻辑。这些年来我画了很多肖像，画了很多社会事件，包括像这次展览中的周老虎、兔子舞、接吻大赛、炫富门等等......这些事件大多已经被人遗忘了，我把一些能触动我的事件画成艺术作品，当时有人认为我在蹭热点，但过许多年后再看，你会在作品中看到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以及艺术家对社会问题的审视与反思。我们这个时代似乎非常的健忘，像七秒鱼一样，缺乏历史感和反思意识，只见功利不见道义，这就注定了肤浅和短视。这个时代似乎缺少真正哲学家的在场，缺少直面真实的勇气，甚至缺少司马迁式的旁观与记录。这几年＂砖家＂们的胡说八道和哲学家们的集体失语是一个奇怪的现象。现在人人都擅长说一些场面上言不由衷的空话套话，但作为艺术家要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如果在作品中还讲空话套话，那这样的艺术必然也是虚假苍白的。真实和坦诚已成为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品质。

《墙-庚子之虎》80x160cm  布面油画 2020

在作家里面我经常会想到两个人，一位是赵树理，一位是鲁迅，他们都是描写中国乡村的著名作家。从小说技巧上来说赵树理的文字更生动活泼，而鲁迅的文字有些生涩拗口，但鲁迅无疑比赵树理更深刻伟大。两个人的区别在哪里？形象地说赵树理是站在村庄看世界，鲁迅是站在世界看村庄，他们观看的角度不同，思想的高度不同，在认知维度和哲学高度上也必然不同。鲁迅比别人高出的其实是他的见识和哲学。

《周老虎》120x200cm 布面油画 2011

在这个快餐化和感官化的时代，大众似乎都更喜欢艳丽的粉饰，喜欢漂亮与光鲜，而不喜欢艰涩的哲学和苦口的良药。当然艺术也有安乐椅的功能，我也喜欢外出写生在大自然中画风景，远离俗世放松自己。人生需要有幽默和智慧，艺术和哲学能让我们从狭隘和庸俗中跳脱出来，获得更宽阔的视野和胸怀，从这个意义上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谢谢大家！

（文/袁文彬，研讨会发言2023.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