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画史上,写生是画家对自然山水的一种体察方式,它是传统技法与真山实水之间沟通的桥梁。古代山水画家写生的方式与现代有所不同,这里所指的写生,不仅包括了用毛笔等绘画工具的直接对景写生,还包括了观后靠回忆而画的作品。一方面,画家可以用所习传统技法表现真山实水;另一方面,大自然中生机勃勃的山水景象又印证了传统山水画技法程式的由来,可以扩容传统山水画的表现技法。直接面对鲜活的自然写生,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发掘自己的独特感受,这些独特的体会经过多次强化、提纯,并经过反复的去粗存精,慢慢化为个人绘画面貌的雏形。清人袁枚在《小仓山房诗集》 说道:“竟似古人,何处着我。字字古有,言言古无。吐故纳新,其庶几乎?”学古而不泥古,从古人那里吸取养分,在传统中吸取有益成分,然后再到生活中去,用传统的知识去感受生活、检验生活,反过来再印证传统。通过写生深化对传统的理解,找到适合自己的技法和审美情趣,在面向自然中觅得属于自己的艺术理想。
山水画的对景写生或是记忆默写,形与笔墨的问题始终是对画家的挑战。古代山水画家就是根据各种山势、石纹、树木的外形及结构特点,摸索出各种线描、皱法、点法等笔墨艺术规律。就是抽象的笔墨之形也是山水画创作的第一关。有人比喻:“写生作品如同从田野里收割的粮食,而创作则是用收割来的粮食酿制的美酒。”其实这种连环关系是互相渗透的,好的写生作品本身就是一幅创作。当自然界的外形与画家心中的笔墨之形异合,便能产生出真实与虚幻互相交融的画面。
《澳门巴黎人酒店》137x34cm 2022年
《澳门大炮台》 138X34cm 2020年
山水写生的对象之形,朴素地说就是其山、其景、其时的特征,亦可以说是具体物体的一种概念。笔墨之形就是画家主观意识和情感的抽象表现,线条节奏的快慢,墨色的渲染,笔法的皱擦、点染都与之有关。写生中的笔墨与客观自然之形的关系就是“借山还魂”。“写生,就是传神”(陈子庄语),但只忠实地描绘对象,而不调动主观情感去发挥笔墨来表现对象,则做不到传神,它只能成为一种技巧,不可能出现像五代荆浩那样“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的写生状态。关山月先生在《我所走过的艺术道路》 中谈道:生活不等于艺术,将生活变成艺术是个艰苦的过程。很感谢陈白一同志,他告诉我,有同志对我的画有些意见,认为那些画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繁琐的作品,不见得比画得概括简练的好。确实是这样。作画越复杂越易,越概括简练就越难。好比写文章,写长文章容易,写短文章困难。在艺术上简练不等于简单,要做到概括,以一当十很难,但以十当一,不用动脑筋却是容易办到的事。在艺术上做到提炼概括,又是那个东西,又不只是那个东西,更可贵。写生时画得和对象的形体一模一样容易办,难就难在写神,因为形是客观存在的比较固定的东西。神却比较抽象,难以把握,所以古人说:“写形容易写神难。”但谁都知道,中国传统艺术的长处却在于后者。将生活变成艺术,你画你的“看法”,我画我的“看法”,这就有个性了。艺术这东西,别人所没有的就是你的,个人的风格就是这样的,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的老师经常说:每个人画的都应该不一样,如果大家都一样就没有意思了,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和爱好,比如有人喜欢吃甜,有人喜欢吃辣,有人要抽烟,有人要喝酒,你强求大家都一样是不可能的。所以,将生活变成艺术,客观之外还要加上个人的东西,但是一定要有客观作依据。在艺术上完全离开客观依据不是现实主义,纯客观是自然主义,我们不能搞自然主义,而要搞现实主义,当然,还要有自然主义,有夸张。搞艺术不是搞复制品,画家不是简单的印刷机,画得像不是你的目的,应该通过你画的这个东西,反映出你对这个东西的态度和感受,借这个东西来抒发你自己的感情。艺术要借景生情,有感而发。
《澳门大三巴》 137x34cm 2022年
《澳门氹仔街》 138X34cm 2020年
画家带着情感,生动地描绘自然界的象外之形,同时也开拓了自己的笔墨技法天地。“破墨卧笔皴,古人所无,是我自创之法”,这是陈子庄写生归来之语。物有常态,笔无常形。笔墨是有艺术规律可寻的,自然形态却是无常形的。画家在写生过程中既要尊重自然客观形态的“真”, “外师造化”,又要将“有法”之笔墨转变为“无法”,去适应变化多端的自然形态的生动性。高度概括描绘其特点和“常形”之后才能达到“可忘笔墨而有真景”(荆浩语)的境界。有此“真景”之形才可去“媚道”,逐步升华到更高的领域。
卓有成就的山水画家如荆浩、郭熙、黄公望、石涛、傅抱石、李可染、关山月、黎雄才等皆从“外师造化”中吸取营养,进而“穷自然之奥秘,发山川之精微”。李可染在《漫谈山水画》 里谈道:“意境,是山水画的灵魂,没有意境,或意境不鲜明,绝对画不出好的山水画来。”意境的产生,有赖于思想感情,而思想感情的产生,又与对客观事物认识的深度有关。要深入全面地认识对象,重要的是“观其精神实质”,要把一座山、一棵树、一处风景当作一个人来观察,色彩,如同人的性格差异一样。情景交融,以景写情,才能达到意境的鲜明和意境的独造。
《澳门九澳塔》 137x34cm 2022年
每一处风景都有其不同的特殊风物,强化自身的独特体会写生,是山水画家体验生活的必修课。它是以体察大自然、感悟大自然为目的的搜集素材、练习笔墨、索取形象、印证传统、整合自我艺术语言的手段。这样的学生已被视作一次创作体验,不但画我所见,而且画我所知、所想、所悟。(文/ 张彦 Hao艺术)
《澳门路环圣方济堂》 137x34cm 2022年
《澳门普济禅院》 137x34cm 2022年
《澳门之晨》 138X34cm 2022年
《东望洋炮台》 137x34cm 2022年
《濠江之夜》 137x34cm 2022年
《龙环葡韵》 137x34cm 2022年
画家简介
张彦,1962年生于河南洛阳,祖籍项城,198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山水专业;1990年结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史论硕士课程班;200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材料工作室同等学历研究生班。现为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生导师,广州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广东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等。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并获得由中国美协、中国文联颁发的“关山月教学创作基金奖”及“97中国画坛百杰奖”, “2010中国画十大年度人物称号”等。多次举办个人画展,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广东美术馆、广东省人大办公厅、广州艺术博物院等多家美术机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