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问我,‘北山系列’想表达什么?我想,这不需要回答,你看看这会儿窗外的天气就懂了。”3月22日下午,济南五龙潭对面的一间画室,张志民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此刻,外面黄蒙蒙一片,沙尘暴已随黄色预警到达这座城市。
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代山水画大师李可染曾立下“为祖国山河立传”的宏愿。时移世易,大概从十五六年前起,作为当代山水画坛的一面旗帜,张志民意识到,与“立传”相比,眼下更紧迫的任务是“呐喊”。“为祖国山河呐喊!就当时的生态环保状况而言,我们的山河不只需要赞美,更需要保护。所以,在‘北山系列’这组作品里,我不惮于把残破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两山”理念改变着中国,也改变着济南。就在采访的当天,济南在一场官方活动中发布,华山湖已经从华山大沟和山头店沟两处黑臭水体污染源,恢复到李白在《古风》中所写“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的美景。一直在“呐喊”的张志民,终于可以歇歇“嗓子”了。山东大厦那幅由他创作的《鹊华浴雪图》,也终于有希望从艺术变成现实。“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句话让很多人对济南这座城市留下了浪漫的印象。“但还可以搞得更理想、更浪漫、更神秘一点。”张志民说。
“大石头”的浪漫“神话”
采访的当天,看到记者顶着沙尘暴灰头土脸的赶到画室,张志民幽默地打趣说:“这一定是哪家老百姓盖房子,家里缺沙子,所以老天爷给他刮来了。”
这也不完全是玩笑话,张志民出生于阳信县的一个村庄,在他的记忆里,盖房子的材料是一件天大的事。“最缺的材料就是石头,因为我们那片儿都是平原,没有山,采不到石头。所以村里如果哪家房子的地基是用石头砌的,那一定会羡煞四邻,说明这户人家比较富有。”这让张志民萌生了最初的“石头崇拜”。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回望故土》
但促使他以“石头”为名的,则来自于一次带些浪漫神话色彩的经历。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张志民刚刚毕业留校任教,给进修班的学生当班主任。“班里的学生都是社会上来进修的,年龄都比我大,我们关系处得很好,晚上经常一起喝酒。”有一天晚上,张志民喝完酒跟学生一起回学校,路过千佛山脚下时,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那晚的月亮很好,皎洁的月光洒在石头上,让我觉得那块石头很美,特别是石头上的花纹,像极了国画中的水墨。”石头很大,张志民在学生的帮助下,轮流抱着,把它运回了宿舍。第二天早上,学生们去张志民宿舍,看到了这块石头,感觉比晚上看到的还要美,大家都觉得这块石头跟张志民有缘,便开玩笑喊他“大石头”。叫着叫着,这个名字就流传开来,于是就有了“张大石头”的笔名。以至于现在,知道“张大石头”的比知道张志民的还要多。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蒲松龄与精灵》
直到现在,张志民还认为“大石头”这个笔名有点土气,但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高雅文气的笔名可以选,但自己偏偏就喜欢这个。“也许是我跟石头之间有一种神秘的缘分吧!”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石头经常被赋予神秘色彩。《西游记》中,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红楼梦》里,贾宝玉是由女娲补天遗漏的石头幻化而成;在中国画史上,“米芾拜石”更是成为经久不衰的表现题材;就是在日常生活里,山东地区老百姓宅院常见的泰山石敢当,更是“石头崇拜”的典型……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列子御风》
“北山”与“浪浪山”
显然,张志民与石头的缘分也不只一个“张大石头”的笔名那么简单,他与石头之间注定要发生很多故事,而其中最刻骨铭心的故事,当属“北山系列”。由于张志民的“北山系列”太出名,以至于一些好事者颇下了一番功夫来考证“北山”的位置,查资料、看地图……对此,张志民“哈哈”一笑,在他看来,“北山”若有若无,若远若近,就像庄子笔下的“北冥”一样虚无缥缈,像《山海经》里的“北山”一样神秘浪漫,像《愚公移山》里的“北山”一样高大巍峨……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庄周逍遥游》
但现实中的“北山”,毫无半点神秘和浪漫可言,相反,它很真实,真实地让人有些窒息……“那是2010年左右,山艺已经搬到长清校区,我每天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从市区赶到新校区上班,赶上市区有会议,一天要往返三四趟。路上我就经常能看到一些采石场、水泥厂,他们用挖掘机去挖石头,甚至用炸药去炸石头。”小时候没见过山的张志民,对大山有一种莫名的眷恋。所以,看到这种情景,他的心口有点发痛。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北山后洼的轰鸣声之一》
在这种焦虑的挤压下,张志民开始创作“北山系列”。在这个系列的第一幅作品《北山后洼的轰鸣声》中,张志民在题跋里开宗明义:“机械的轰鸣意味着人类又开辟了一块新的领地,然而动物再次失去家园。”之后,张志民这个系列的创作一发不可收拾。《承包北山》《北山林荫》《北山书院》《北山之恋》《北山后洼之都市崛起图》《北山后洼之汽车都市图》……在这些作品中,他泼墨、破墨、积墨兼用,而能于淋漓中见灵动,浑厚中见层次。有时故意设以僵死、板滞的局部,衬托出用笔运墨活脱松秀、顿挫有力,分明处而不刻露,浑融处而不糊涂,画面上网状线、秃笔线、方形线以及一些尚难以命名的线纹,有效表达了内在的孤独感和悲剧感,具有传统线条所没有的残缺美、模糊美、重复美,而且十分自由宣畅,毫无造作之感。那人与动物的并列方式、粗重的线条及色彩、民间绘画似的造型,都完全偏离了传统文人画的艺术趣味和标准,显示出野性的力量和率真的气息。明显有着对于原始意味的追求,对玄冥幽境的抒怀,散发出回归本体、重归自然、超越世俗的诗性,即人与自然、心与物、道、技与造化合一的追求。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北山后洼的轰鸣声之二》
黄宾虹曾言,中国画的笔墨一笔有七种感觉。张志民一笔下去,则道尽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分不清到底是几种感觉。画里苍茫的群山、悲哀的石头、垂头丧气的烟岚,无助地静默着忍受挖掘机的戕害;轰鸣的挖掘机、忙碌的渣土车、隆隆的推土机,尘土飞扬中所折射的已不是上世纪中下叶山水画中翻身民众战天斗地的豪迈气息,也不是对人类征服自然、主宰世界的赞美,而是对人性贪婪带来悲剧性绝望的一声叹息。此时,人的坚韧、顽强、不屈显然已被悲恸、麻木、漠然所替代,物质的富足与精神的缺失得到了微观清晰的显现。无论是为祖国山河“立传”还是“呐喊”,都是画家对人性救赎的一种考量,在直指善与恶的思辨中,也在反思人类存在的价值与本意到底是什么?“北山系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张志民的艺术主张——“为山河呐喊”!这些画面残酷到让人震撼,以至于有人戏称:“‘北山系列’记录了人类的犯罪现场。”似乎是为了回应这种评价,在其中几幅作品的落款中,张志民旗帜鲜明地署名“保卫大自然志愿者石头同志”“环保志愿者张大石头”。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北山后洼之都市崛起》
从某一个层面讲,张志民的“北山”,就像国漫《中国奇谭》里的“浪浪山”,是我们很多人的真实写照。就算翻越崇山峻岭,等待我们的可能还有另一座“浪浪山”;在“北山”的北面,可能还有一座“北山”。我们,终将与“北山”和解。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放马北山》
既非北派,也非南派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魏晋遗事》
北山有芳杜,靡靡花正发。
1700多年前,嵇康魂归于邙山。从此,邙山成为历代文人士大夫一个重要的精神坐标。巧合的是,邙山又称北山。而今,“北山”也成为张志民和他的学生们、画友们的精神坐标,有人将他们称作“北山画派”。“实际上我们现在还当不起这个称号,但我们可以把‘北山画派’当作一个努力的目标。”张志民说。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鬼谷子携徒拜牛图》
其实,张志民对中国画史上的画派和门户之见不以为然,特别是董其昌“南北宗”论中“崇南抑北”的倾向,时常让他为北派山水鸣不平。但现实中,他自己也经常受这种门派之见的困扰。因为生于北方、长于北方,又加上他的阳信老乡陈维信是现当代北派山水的巨匠,所以张志民也很自然地被归为北派山水的代表人物。但在真正熟悉、了解张志民画风的人看来,这种说法狭隘了。实际上,张志民的作品里既有北派山水的雄浑奇险,也有南宗山水的温婉氤氲,所呈现的是一种南北兼容的气象。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中华泰山》(横屏欣赏效果更佳)
这得益于张志民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浙江美术学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山水画高研班的求学经历。当时,学院里延续的还是潘天寿先生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执掌浙美时的教育理念,那种根植于传统文化的精神气息让张志民耳目一新。“潘老始终坚持中国传统的笔墨精神,特别重视书法、诗文等各方面的综合修养。这种学术风气、学习风气和教学理念,在中国美院一直延续到今天,很不容易!”张志民感慨道。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写意孔府》
在浙美求学期间,对张志民影响最大的是山水画大家陆俨少先生,他是张志民高研班的导师。在日常教学中,陆俨少擅长用禅宗顿悟之法点拨学生,他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让张志民受益终身。“当时,陆老说我画画有一种爆发力和肆无忌惮的感觉,我以为这是批评我,想要改。但陆老说不仅不需要改,还要保持和发扬好。他鼓励我要把山东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与南方人的温婉秀美结合在一起,这画出来的画会更好。”回忆起陆俨少先生的教诲,张志民还充满感激。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他逐渐形成了超脱于“南北宗”的画风。
陆俨少对张志民影响很大的一点,还有对于“黑”这种色彩的大胆运用。“陆老提醒我,画画的时候不要把它画灰,画灰不光是不鲜亮,不光是没有对比,主要是它容易俗气,磨蹭的到处都满满的。但是,如果有块很亮的、很黑的部分,马上它这个构图、整个的画面效果就都出来了。就是说,虚实对比都有了。正是当时受陆老的这种启发,我才对黑色的运用有了现在的理解。”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欲令众山皆响》
为山东画留“根”
除了陆俨少先生,在张志民早年的求学经历中,也受过山东画坛一些“老先生”的影响。“山东有一批好画家,历史上有展子虔、张择端、梁楷等,近代有于希宁、关友声、黑伯龙、陈维信等,当代有刘宝纯、郭志光等。”张志民说。
巧合的是,这次采访就在黑伯龙先生之孙黑天明的工作室里进行。溯源黑伯龙、张志民二人对齐鲁画坛山水格局所作的贡献,就会发现这是一种很有深意的“巧合”。如果说张志民从陆俨少的教诲中获得的是牢固的法脉根基,那他从黑伯龙的笔墨精神中找到的则是原初成功的种子。有美术评论家认为,黑伯龙对于齐鲁画坛所奠定的格局已经毋庸置疑,然而,后来者往往由于经历的缺乏和知识结构的差异而缺乏广阔的视野,容易把他开拓的格局进一步缩小,使之仅成为一个地方性的画风,尽管追随者众多,但也只能局限于一家一派而不能自拔。张志民很早就意识到,“如果固守黑老的成果就是对黑老理想最大的否定”。他用自己的理解和经历,在黑伯龙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了齐鲁画坛的山水格局。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抗倭英雄传》
如今,在张志民的学生中,有很多是齐鲁画坛前辈名家的后人,如黑天明、岳祥书先生的外孙王鹏等。张志民在尽力将从他们先人那里汲取并转化的养分,再“反哺”他们,为山东画留“根”,让齐鲁画坛代代有承,文脉兴盛。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古楼往事桑麻情》(横屏欣赏效果更佳)
关公战秦琼
张志民期望兴盛的,不只是齐鲁画坛的文脉,还有济南这座城市的文脉。从1976年来济南负笈求学,张志民已在济南工作生活了47年。“将近半个世纪,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济南度过。所以,用‘第二故乡’这个词来形容我跟济南的关系已经不够了,济南就是我的故乡,就是我的家。”张志民说。
张志民系列作品《鹊华浴雪图》
学于斯,画于斯,张志民对济南充满了感情,创作了很多表现济南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的作品。2001年,他为山东大厦创作的《鹊华浴雪图》,至今还作为展现济南历史文化景观的代表作,悬挂在山东会堂的会议室中。画面中,两团云气构成主要部分,浑厚苍茫,大气磅礴。这幅作品挣脱了文人山水的精神羁绊,融合了笔墨的内美和雄强的入世精神,用当代艺术精神为鹊华烟雨做了新的注解。在北京著名的京西宾馆的显著位置,悬挂着一幅由张志民创作的国画巨制《历山诗话》。“京西宾馆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多次召开国家重要会议。我当时就想,我作为山东的画家,一定要画一幅表现济南风光的画挂在这里。”千佛山,古称历山。在创作《历山诗话》的过程中,张志民把济南风光融于笔端,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笔墨坚实浑厚,在绘画技法上表现出雄浑、鲁直、淳厚的风范,展现出济南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十里红妆》
去年以来,“推动文化繁荣兴盛,全面提升城市软实力”成为济南的一项战略性工作。张志民认为,这很有必要,济南在文化软实力方面有很大的挖掘空间。“济南的历史文化名人很多,但过去挖掘和宣传得远远不够。有个笑话叫‘关公战秦琼’,是相声名段。但从地域文化传播竞争的角度来看,这个笑话引人深思。如果现在关公与秦琼真的打一场擂台,秦琼能打得过关公吗?我看打不过,因为现在两人的知名度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现在都知道关公是山西人,但在国内又有多少人知道秦琼是济南人呢?秦琼无论是历史成就还是民间口碑可都不比关公差啊,但现在他的知名度可远远比不上关公啊。像这样的历史名人,济南有必要好好宣传,因为济南是他的老家啊。”张志民指着画室对面的五龙潭说。
比起秦琼,最让张志民感到遗憾的是辛弃疾。“在泉城广场文化长廊的12位名人里,居然没有辛弃疾,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济南人啊。这样的大文豪,12位名人里竟然没有他一席之地。现在里面光有李清照没有辛弃疾,‘二安’不就少了半壁江山吗?”不过,在泉城广场文化长廊里的12位名人里,济南籍的只有两位,更多的是兼顾全省。张志民认为,这固然体现了省会的格局和胸怀,“但像辛弃疾这样的人物,就算让‘大家’挤挤,也得给他留个位啊。”与之相比的,是江西赣州,郁孤台下辛弃疾的雕像遥望故乡的方向,让前去凭吊的济南“老乡”感慨不已。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鸿雁》
“济南名士多,但还得会说。否则再多的名士也很难让人知道和记住。”在张志民看来,在济南,太过“低调”的历史文化名人还有不少。“再比如张养浩,如果我们认真去研究,就会发现他无论在政治上还是文学上,成就都不亚于李清照、辛弃疾,称得上是‘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物。但历史上,因为他是元朝的官员,后世文人士大夫宣传他的热情不高。不过到了现在,客观地分析当时的历史环境,我们就会发现张养浩是一位值得大书特书、好好宣传的济南名士。”张志民说。
张志民经常到外地参加一些学术研讨和交流,他发现,很多外地朋友对济南印象最深的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句话在国内影响很大,甚至有些地方敬酒的时候都用这句话当‘酒令’。”这种文化传播让济南浪漫的城市形象流传海内外。在与各地朋友交流的过程中,有些人对济南历史文化的关注和研究之深,让张志民感到意外。“比如说,有个朋友曾经跟我提出一个观点,他研究发现,济南的华山周围地势很平坦,突然出现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山头很不正常。所以他认为华山其实是一座‘金字塔’,山底下很可能埋藏着外星文明的遗迹。”张志民认为,虽然这种观点没有科学依据,但这样的神秘传说和故事或许也能在无形中增强济南的城市吸引力。“要学会讲故事,把济南搞得更神秘、更理想、更浪漫一点。”张志民说。
指墨:张志民的“无剑”境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钝剑》
时至今日,不管懂不懂画,很多人看到张志民的作品,一个最直观的印象就是黑。对此,张志民不仅不避讳,还给记者讲述了一个有趣的经历。有一次,有关部门在办理一起贪腐案件时,在涉案人员处发现张志民的一张画,请他去鉴定估价。“我到那儿一看,我说这个画不对,全是假的,用笔不对,题款不对,颜色不对,印章也不对。”而现场一位年轻的处长说,他也感觉那幅画是赝品,理由是“不够黑”。这让张志民感觉很有趣。“我说,你这么年轻的处长,你懂画!以后我不用鉴定了,以后你鉴定就行。画面上那种不够黑,他能感觉到,确实不够黑,画的比较淡了,就和那个蓝墨水加水了,稀释了,那肯定不行!”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撒豆成兵》
有人形容黄宾虹的画是“黑团团里墨团团,黑墨团中天地宽”。而张志民作品中的黑,则是对大自然的回归。唐代画家张璪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我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这句话就喜欢上了,太高级了!”但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张志民总是觉得这句话不过瘾,总感觉还少点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还少一句话,那就是‘回归自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回归自然”,张志民认为,只有遵循这样的规律去进行艺术创作,才合乎道。在他看来,这三句话就像人生三重境界一样,深刻揭示了艺术与自然的关系。“从最初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又回归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一个由大到小再到大的过程。”
张志民系列作品丨《外师造化》
回归自然,张志民不仅在“道”的层面提倡,也在“技”的层面积极实践。也许正是因为对大自然的深切体察,如今,张志民在绘画技法上已经日臻于“拈花飞叶,皆可为术”的境界。“无剑”境界是金庸武学的最高境界,而近年来张志民绘画上也一直在追求“无笔”之境。无笔之笔,乃为神笔。《唐朝名画录》记载,晚唐画家王洽以墨泼纸素,脚蹴手抹,随其形状为石、为云、为水,应手随意,图出云霞,染成风雨,宛若神巧,俯视不见其墨污之迹。在这方面,张志民也做了很多尝试,其中,他投入精力最多的是指墨。指墨,历史悠久,从唐代张璪“手摸绢素”到清代高其佩开宗立派,到近现代,潘天寿又将指墨推向了一个新的艺术高度。另外,天津已故著名画家梁崎、青岛老画家张伏山、潍坊籍旅美画家李冰奇在指墨艺术上也都取得了一定成就。
张志民在用指墨作画
而在当代,将指墨创作作为一个系统的教育学科和一种专门大型的创作形式,张志民是首倡者和践行者。从2017年开始,张志民在中国国家画院的工作室,开始“指墨班”招生。对“指墨班”的学生,张志民要求非常严格。“不许用毛笔画,必须用指头画。”这并非是为标新立异,也不是要否定或抛弃毛笔。“相反,我是为了更好地把我的毛笔、我的绘画理念、我的思想进行丰富提升。在毛笔画熟了以后,它就俗了,因为太滑了。如果突然用指头一画,它又出现生的味道。”在张志民看来,指墨能画出似断非断、似连非连的线条,比毛笔所画的线条更生涩、更老辣、更有拙味。特别适合表现他所追求的深沉的力量感,与他质朴、豪爽的性格十分吻合。从更深的层面讲,张志民组建指墨专业化研究团队,是中国画创新发展的需要。他想以此为水墨艺术注入新的使命,引领国画创作创新探索进入新的征程。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其乐知无穷》
梳理张志民艺术创作上的几次创新,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根植于传统。指墨艺术的创新,亦是如此,张志民希望能将他与传统文化相结合。“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很多领域,指头或手都是发挥灵魂作用的。比如说,武术当中有二指禅、一指禅;音乐当中的古琴是用手弹的;中医里那个号脉,就往手腕上一搭,马上就出结果。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把这些中国传统的、地道的、精髓的东西,和我们指墨结合一下呢?”
张志民指墨作品丨《岳飞奉诏班师》(横屏欣赏效果更佳)
随着不断的创作实践,张志民越来越体会到指墨的精妙。“这个指头,它发挥的自由度很大,也可以五指并用;细的方面也可以用小指头,粗的用其它指头,也可以这么挖起来,用掌画;也可以这样画。实际上它比毛笔画的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我认为它比毛笔画更细腻,又细腻又丰富。”(来源:爱济南 记者:汤启卫 视频:王常胜)
画家简介
张志民,号张大石头,1956年2月生于山东阳信。1983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同年留校任教。1985年深造于中国美术学院(浙江美术学院)山水画高研班。山东艺术学院原院长、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山东省政协常委,山东省政协科教文卫体委员会主任,山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国家画院张志民工作室导师,中国长城书画院副院长,山东画院艺术顾问,全国优秀教师,山东省首批齐鲁文化名家,山东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副理事长,第六届山东省高等学校教学名师,第三届山东省优秀研究生指导教师,教育部高等学校艺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及美术分委会委员,全国艺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美术与艺术设计分委会委员,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澳门科技大学、山东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导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