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民
号张大石头,1983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同年留校任教。1985年深造于中国美术学院(浙美)山水画高研班。山东艺术学院原院长、教授、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山东省政协常委、省政协科教文卫体委员会主任,山东省文联副主席,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国家画院张志民工作室导师。
早在7000多年以前,人们便使用简单的线刻进行表达,这是原始而朴素的摹写,也是远古时期人类对自然崇拜的图腾。进入农耕社会,社会结构逐步稳定,人们开始探讨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便形成了中国两大思想体系——追求伦理道德、社会法则的儒家思想以及崇尚自由、道法自然的道家思想。儒道思想的融合赋予了中国古代文人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抱负和不累于功名利禄的超脱精神,这两种思想的碰撞,让天人合一的中国图式由混沌而至清晰。
中国山水画是对人与自然的关系,尤其是自然山水的重构和解读,是将精神内核和思想意识物化的审美表现形式。这其中有“澄怀观道,卧以游之”的山水之趣,也有“寄情山水,聊以忘忧”的隐逸情怀,山水画是中国古代文人精神的重要表现形式。
人与自然这一话题,古老而新颖,历代山水画家对所处时代与环境的思考都表现了时代精神。作为当代画坛的领军人物,张志民的山水画同样有着对时代的思考,尤其是他近些年创作的《北山后洼》和《家园》系列,对当下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深刻的解读。
北山后洼的轰鸣声之一,2010年,186 x 101 cm
张志民儿时就对绘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种非功利的、朴素的喜爱,既是一种原始表达欲望,也是自然淳朴的天性。张志民出生于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滨州是一座因东濒渤海而得名城市,但在张志民生活的阳信,并没有迷人的海滨风景,而是一片广袤的盐碱地。盐碱地生态环境相对恶劣,呈现出的是苍茫悲壮的地理风貌。一方水土对一个的一生都有着莫大的影响。他热爱家乡的山水,这种空旷与博大也让他对远方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尤其是对山石充满了憧憬。张志民自号张大石头,这个名字不仅体现了他对大自然、对山水的爱好,也是对石头的一种情结,对家乡的一个补充。
1974年,张志民高中毕业后成为下乡知青。因为有着较好的美术功底,他经常画壁报栏,还多次调去县城宣传机构搞大型展览的活动,这个过程无形中为他创造了很多画画的机会和条件。1976年,他考入山东艺术学院,从中专到本科,他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正规训练。七年的学院派教育,为他打下了最科学、最严格的基础。1985年,张志民于浙江美术学院中国山水画高研班继续深造。通过进一步的学习,张志民对传统笔墨的程式化和规范化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更加尊重中国传统典,树立了精品、经典意识。
北山石仔屿之二,2010年,186 x 101 cm
早在明代,董其昌就提出了南北宗之说。南派秀丽文雅,北派肆恣粗犷。在笔墨师承方面,浙江美院更多的展现了南派的笔墨风格。在浙江美院进修期间,张志民得到了陆俨少等前辈的悉心指导。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汉子,张志民笔墨中呈现出更多的苍茫豪放的气势。对此,老师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更好的保护了他的不同之处:“北方人气场的博大和笔墨的肆无忌惮,南方人是学不来的,希望你能保持。但是,南方的秀美和用笔的讲究要学好。”这一时期的学习,让张志民的艺术风格出现了一次大的突破和转折。
如今,由于时代发展,媒体交通的发达,艺术作品的区域性风格逐渐淡化,南北派的区别也不再明显。但对于张志民来说,儒家文化所提倡的社会性和秩序感,始终影响着他,让他始终谨记社会责任和担当。作为一名画家,他通过画笔关注涉及人类生存状态的环境问题,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在环境急剧恶化的今天意义重大。他笔下的“北山”,深沉、厚重、悲壮、雄强,已经成为具有标志性的文化符号。他对艺术的态度非常虔诚,繁忙的公务之余,对艺术的追求从未停止。
“我总结当今时代的责任就是:不但要为山河立传,还要为祖国的山河呐喊。”
张志民:我在山东艺术学院担任了16年的院长,这期间画画的时间明显减少。后来,学校搬了新校区,我每天去学校都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每天要跑好几趟。工作繁忙,我总有一种没有时间画画的迫切感。在这种情绪下,我在车上总会不自觉地观察周围的山。济南周边的山,都已经被破坏,如果继续开采,这些山头就没有了。我当时就想,我应该为环境保护做点什么。
新中国成立之后,李可染曾提出“为祖国山河立传”的主张。那时候,整个中国都在建设,歌颂社会主义中国的大好河山是他的使命。对当代艺术家来说,我们要继续发扬为“祖国山河立传”的传统,还要担负起新的责任。我总结当今时代的这个责任就是:不但要为山河立传,还要为祖国的山河呐喊。山河的破坏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隐痛,中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人均自然资源相对匮乏,我们应该有强烈保护自然环境的意识,不能盲目开发、破坏性的开发。
家园,2010年,186 x 101cm
“北山”是一个很亲切的称呼,以前在老家,人们说“去北山了”,意思就是“去放羊了”、“去种地了”,北山就像一个符号,很有象征意义。我是一个北方人,又是北派山水,这与北山又是一种结合。
“后洼”说的就是农村很多村庄的水洼,很多村庄的名字叫某某洼。“北山后洼”指的就是我们的家园,也由此引申出了作品《家园》系列。美丽的家园是一个可以“诗意的栖居”的地方。我近几年来所画的一些具有环保意识的、渴望自由家园的作品,就是在表现人与自然关系,也在批评那些盲目开发的人。
“笔墨的生辣与现代机械相结合,与时代相结合,就像工人凿石、农民种地一样,是一种很实际的感觉,就是老百姓最朴实的劳动方式。”
张志民:我们当今面对的这个社会与古人有了很大的区别,尤其现代的机械,用一些传统的绘画方式很难表达。如果是用石涛、八大的画法,去画《北山后洼的轰鸣声》是绝对不行的,那么我就必须找到一种新的语言。
随着创作主题和构思的改变,我的画法也与以往不同。笔墨不完全是传统中温润文雅的线条,而是更多地体现出强盛、强悍,笔墨的生辣与现代机械相结合,与时代相结合,就像工人凿石、农民种地一样,是一种很实际的感觉,就是老百姓最朴实的劳动方式。
艺术来源于生活,对于“生”这个字我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主要体现两个方面:第一是生疏的“生”,让我的画面出现一些生疏感,“画到生时是熟时”,是技法上的体现;另外一个“生”是生命,要有一种写生意识和现场意识,作品中要展现出生命的力量,表现出树的生长,树和树争夺空间的生命张力,有一种生生不息时代感。
“我们当代的艺术家,可以追求出世的境界,但是应该有社会担当和社会责任感,进而做入世的事业。”
张志民:古人所追求的闲云野鹤、归隐山林,更多的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他们对社会不满,或者仕途不顺,改变自然的能力又不够,就会倾向于道家思想。他们气节清高,不趋炎附势,就以艺术的形式构筑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精神境界和审美形式。
我们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但实际上,生活在现实中的人都摆脱不了时代的印记和世事的扰恼。桃花源毕竟是想象中的。我们当代的艺术家,可以追求出世的境界,但是应该有社会担当和社会责任感,进而做入世的事业。只有通过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把社会主义建设好,那么到处都是桃花源,那才是大爱。如果只是找到一个小的桃花源,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中国文人的境界。
道家文化追求的是人与大自然的关系,道家思想对山水画家有很大的帮助。山水画家在创作,尤其是学术角度提高的时候,儒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无论是技法还是个性我们都要道家思想中寻求灵感。儒家是限制个性,甚至是人性,但是对国家稳定和社会的稳定有很大帮助。道家哲学是挖掘人的个性。一个艺术家必须要全方位的学习。
作为一个山水画家,能做的就是用画笔表现自己的思想情感。将绘画慢慢从传统文人情怀向现代思想心境的转换,使人们从自己的作品当中读到生命的轮回复始,以引发人们对生命的深层认识和探索。
“本质上的继承传统,不是沿用传统的技法程式,而是承接其精神,即师法造化。”
张志民:宋代的画个性比较强,用笔严谨,绘画性强。到元代又有所改变,特别是元代以后绘画材质的改变及士大夫的介入使中国山水画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诗情画意的成分增多了,同时元代开始注重以书法入画。
明清虽然出了很多著名的大画家,但实际水平还是逊色于宋元。清代“四僧”、“四王”都是极具代表性的,也是对后世画家影响比较大的艺术家。
风雨孔府,2012年,367 x 144cm
近现代山水画,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石鲁、傅抱石、李可染、黄宾虹等艺术家对山水画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他们的作品时代特色强,情感真挚,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和时代精神。
新中国成立以后,西方的教育引进中国,我们有了更加科学的绘画方法,这虽在某些方面限定了自由,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加强了中国画的造型能力,扩大了视觉。
本质上的继承传统,不是沿用传统的技法程式,而是承接其精神,即师法造化。师法造化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方面就是通常意义上的以自然为师,从自然中找到新的感受、新的形式;另一方面则是更高更深层意义上的师造化,即主体意义上的“我”与自然合二为一。但这种“我”与自然的融合并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天人合一”。作为孕育于自然中的“我”,不但回归消融于自然的怀抱,更基于对亘古自然的理解和血肉相连的情感基础上,代山川之言,代其呐喊。这样的师造化,不停留在表面上的对景摹写或是某种情绪、某种样式的寻求,而是表现切切实实的自然精神。这样的笔墨才是真正有时代意义的笔墨,也只有这样才不容易落入前人的窠臼。
在我看来,绘画方面的“继承”并不准确。王室贵族的爵位可以继承,家庭企业的财产继承,民间非物质遗产可以继承,大的文化传统可以继承,但是落实到具体的绘画上,并非继承。艺术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学习、借鉴和创造,并不能直接谈论继承。
“我会追求个人风格,但是风格一旦形成,就会刻意地避开一些程式化的语言,随意性和自由性体现的高一些。”
张志民:技巧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表达个人思想和意念,精神境界和创作意念的转变也会引导技巧的改变。个性是自然情绪的流放。我现在更喜欢原始人的岩画,儿童画,喜欢那种真诚和性情的表达,这是成熟的艺术家应该好好学的。比如,张三丰练的无极,就要先忘掉以前学到的技法。如果没有以前剑法,就没有忘记这一说,但是如果没有忘,就不会进步,就会按照一种程式化去发展。这就是技和道的关系。技高近乎于道,技术达到一定的高度就能是道的层面。
我会追求个人风格,但是风格一旦形成,就会刻意地避开一些程式化的语言,随意性和自由性体现的高一些。艺术创造上以个性为主,不能受其他影响。但是也应该考虑社会性,不能与人类和平和世界大的格局相悖,盲目的张扬个性。
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是每个时代的画家共同的追求。崇尚天地之德,追求自然之美,养浩然之正气。艺术和做人是一致的,要追求德正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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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倭英雄传,2017年,100cm×258cm
子在川上曰,2017年,100cm×258cm
风雨孔府,2012年,367 x 144cm
中华泰山,2016年,800 x300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