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景攫取 度物传心——著名画家尤德民谈山水写生

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画《富春山居图》，书上记载他隐居富春江畔“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模写记之，分外有发生之意。”可见他是把写生与创作当成一回事的。近现代以来，写生成了绕不过的课题。当年李可染先生出去写生，一次可达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之久，现在人们也都在写生，但是鲜有这种时间和精力了。

“写生”一词，原本指的是花鸟画的一种画法，五代画家黄筌就有《写生珍禽图》传世。“写”有“书写”“倾吐”“抒发”之意，“生”则指“生机、生命、生意”等。山水画的写生对应的是“师造化”，唐代张璪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论。古人写生多以“游走”“默记”“对景写生”的方式为主。20世纪以来，国画家们将由西方引进的对景写生方法等同于传统中国画论中的“师造化”，因此的山水写生概念被赋予了新的内涵。20世纪的山水画写生总体的特点是对景，目的是为了改变明清以来传统山水画因为专事临摹而造成的画面程式化和颓废感。具体方法大概有两派，一是用传统方式写生，二是结合西方的对景写生。

传统方法写生者，比如胡佩衡早在1918年于北大画法研究会任导师的时候就曾倡导用“古法写生”。20世纪传统画家的“古法写生”，多数是游、观、目识心记和记录性的速写，待回到画室再进一步整理成画稿。此种写生，优点是画家会在现场记住对象的总体感受作概括性的描绘，回到画室作艺术加工的时候可不受到现场景物繁琐细节的干扰，有利于发挥画家的艺术想象力，把握大局、去粗存精，生发出丰富的画面和技法。此种写生方法缺点是不容易抓住景物的细节特征，因为没有在现场完成作品，虽然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可以忽略，但是一些有必要把握的对象细节同样不容易体现出来。另外因为不是对景，所以也容易再次慢慢形成自己的一套程式和概念，从而不按照现场的实际情况落笔，历史上的古代画家很多都是这种情况，纵然行万里路，但是画法还是自己的不变程式。

对景写生是面对实景进行绘画创作的一种方式。他的优点是可以对景物特征作深入的刻画，进而可以探索出一些新的表现手法。传统绘画中的各种皴法此时都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所以画面构图和结构都会因写生对象特征的不同而变得丰富多样，完全摆脱了传统绘画的套路和固定程式。这种写生方法也有他容易出现的问题，因为画画毕竟不是自然的翻版，画面是主客观的统一。在面对自然对象的取舍问题还有主观赋予画面的审美问题时，很容易被现场丰富而杂乱的元素所干扰，从而影响画家到达“中得心源”的艺术目标。

总之，两种写生方法如何发挥各自的优点，避免缺点，或两种方法相结合，是山水写生中面临的具体问题。但是20世纪山水写生的倡导大大增加了山水画的表现范围，也促进了山水画的现代转型。经过了一个世纪的山水写生实践，当前的山水画从理念到形式、技法等都呈现出综合性、多元化倾向。（尤德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