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画风是20世纪中国画学的一种地域文化现象,是海派画学与京派画学在齐鲁落地而被赋予齐鲁文化精神与人文特征而形成的一种艺术样态。在花鸟上有李苦禅、郭味蕖、于希宁、崔子范、郭志光等,在山水上有关友声、黑伯龙、岳祥书、刘宝纯等,这些画家一般都曾有在上海或北京的求学经历,深受海派黄宾虹、刘海粟、张大千、潘天寿和京派齐白石、徐悲鸿等影响,并将南北两派相糅合,既有京派的精工、厚重、拙朴,也具有海派的灵秀、俊逸、静雅,而齐鲁人文艺术的宽博、厚德、粗犷、苍劲等又将这两者自然熔铸为一种新的笔墨风貌。
▲《春和景明》
361cmX144cm
2001年作
作为20世纪50年代后期考入山东艺术专科学校的学子,孙博文接受的中国画学教育既具有现代美术教育中西融合的系统性,也具有把中国画学进行学院化完善及与现代知识结构相整合的特征。从中西融合的系统性来说,孙博文的绘画功底体现出较明显的造型性与色彩感,这决定了他后来能够以强悍的结构来支撑画面、以不拘成法的墨彩效果来凸显视觉震撼的艺术变法。就学院化的中国画教学来说,孙博文能够获得较完整的画学训练,从人物到山水再至花鸟,而初建的山东艺专也荟萃了从民国时期先后到上海、北京求学并已在齐鲁渐成自家风貌的诸多名家,如关友声、黑伯龙、王企华等,孙博文于诸师门下习得了处于变法之中的这些先师的笔墨意蕴,重要的是,他从这些先师的笔墨意趣中感悟了将南北融会贯通而将齐鲁文化充盈其中的创造精神。
▲《登高看云低 》
358cmX144cm
2001年作
释文: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时势变迁,造化弄人。创建未久的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因遭遇60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而在国民经济的调整中不得不暂停招生,直至1964年被改建为山东省艺术学校。1963年在艺专办学的蹇困中,孙博文完成各科学业并毕业。在那个特殊年代,他主动要求奔赴贫困的沂蒙山区工作,在莒南县文化馆从事基层艺术文化的组织和辅导。在莒南县文化馆这个看似并不专业的美术岗位上,孙博文经历了自己艺术人生最需要的社会磨砺,在那个动荡岁月,他走遍了莒南山村,接触了最朴实、最真诚,也最热忱的鲁南村民,这种朴实与热烈都最终铸成了他晚年雄浑博大的画风。而莒南给予他更多的是沂蒙山水的自然滋养,这对一个视山水为生命的画家而言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碧天如水白云轻》
442cm×144cm
2002年
释文:白云深处有高师,糊涂切相任天机。试看拖泥带水笔,正是禅意入画时。
齐鲁画风的形成无疑是描绘齐鲁人文风貌的必然表现,画风中所谓的南秀北雄都可在沂蒙山川自然风光中获得解答。沂蒙是以蒙山和沂山为地质坐标的合称,是个相对独立的文化圈,兼有泰山之雄壮、黄山之秀美、华山之险峻、雁荡山之奇绝。沂蒙之所以能够成为国家地质公园就在于这里的地质形态被称为岱崮地貌,一个个神奇的方山造型,大多外圆顶平,四周峭壁如削,且峭壁以下陡坡形成了由陡到缓的崮。虽然,1978年后孙博文离开沂蒙莒南回到故里莱阳,最终定居青岛,但在莒南15年的生活经历,尤其是沂蒙山川独特的岱崮地貌却成就了他的山水画构图和造型特征。
▲《北冥有鱼》
123cmX244cm
2001年作
释文:山壑脊薄自露根,孤身独立观世人。繁华阅历知多少,不改风骨到如今。
孙博文既善花鸟,更长山水,而且他被人们称道的是他的巨幅浓墨重彩山水。从师承来说,其花鸟远追白石,近取苦禅,而得子范最多。他从白石那里学得红花墨叶之法,总是以浓深的墨色来衬托娇艳的红花,长线构图,大开大阖,杂以淡墨勾画。其花鸟并未一味求形似,而像苦禅那样以笔墨改造之。崔子范给他打开了简化构图、锤炼形象的眼界,他晚年的花鸟也颇似子范的简阔用笔,以最少的线面浓缩最丰博的意象。
▲《鸭嬉春水》
178cmX95cm
2000年作
白石的洗练、子范的极简,都把艺术的张力浓缩于简笔大写意。这似乎也决定了孙博文山水画的整体格局。笔者甚至以为,孙博文始终是用花鸟画法来画山水,至少他始终追求用简笔大写意的方法来绘制山水画。在孙博文于山东艺术专科学校求学期间,中国画坛上先后有新金陵画派和长安画派崛起,新金陵画派和长安画派的兴盛一直绵延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而这个时期也适逢孙博文戮力变法之时,但孙博文的山水画却绝少受这两派的影响。他的画法,既无新金陵画派那种精致的勾皴和大水渲染,也无长安画派在文人画笔墨和陕北、关中、秦岭自然山水描绘之间求得新变的探索,而是以简笔大写意山水作为其山水画变革的基础。这种山水画文脉甚至也不是以四王为筑基的海派山水画学和以宋元为宗的京派画学,唯一能够找到孙博文山水画笔墨关系的是关友声、黑伯龙的山水画法。关友声山水从元四家起步,因在北平结识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等而最终形成自己将南北融合一体的简笔水墨山水画,其文人清雅的笔墨中被赋予一种放达之气。而黑伯龙早年求学于上海美专,其笔意墨蕴无不体现出海派画学的深厚传统,只不过作为鲁西北出生的人,他的粗犷深雄也赋予海派画学传统以更加雄健劲挺的笔力。显然,孙博文的山水无不受这两位先贤之影响,其山水皴法并不完全是融会晚清前中国山水画的笔墨程式而出新的结果,而是在关友声、黑伯龙基础上加入自己的臆造。1979年,孙博文拜莱阳籍著名画家崔子范为师,崔子范简笔大写意花鸟被他移用到山水画上,从而开始自创山水新貌。
▲《万象生辉》
145cmX716cm
2001年作
释文:平生野然无拘束,万里长空自在天。彩墨倒于宣纸上,任其纵横任其染。
形成孙博文山水画新奇样式的首先是他将沂蒙岱崮地貌进行简化而植入画面的结构。从总体上说,孙博文的山水画并不追求一般山水画那种层峦叠幛、烟云变幻的图式,相反,他的山水往往以近、中景的突兀山石形成画面的巨大体块,这种突兀的山石形态其实正是岱崮地貌被高度符号化的结果。这种突兀山石的巨大体块,在孙博文的画作上往往以浓墨泼出,参以泼墨过程中笔触的勾写点染,为增添这浓墨体块的变化,而再于墨色铺底的基础上通过石青、石绿、朱砂等敷以大泼彩,从而形成孙博文泼彩大写意山水画的总体格局。孙博文对于关友声、黑伯龙笔法的汲取,主要体现在对那些大泼墨、大泼彩的细心收拾上。从云气烘托到增加山石细节的勾皴,乃至来自元四家的几种树法的绘写,都体现了其画作幽深的传统古韵。孙博文晚年最突出的山水画特征,就是把浓墨泼彩用到极致。他将岱崮地貌高度简化,并可以随意搬移到画面任意地方,而不顾及是否合乎常理,从而形成了没天没地,天马行空般的色彩构成。笔者始终以为,处在生命最后年月的孙博文在绘画的过程中,时常以幻觉绘制,高纯度的翠色、青色、橙色、杏色被他信手泼写到山峦和云层,墨色被减少到最低的限度。当然,这些色彩的泼绘,都呈现了泼写用笔的劲道,枯涩、沉滞、雄强、霸悍,无不具有一种对生命的抗争性,几成生命的绝响。可以说,他最后以生命的笔墨在山水间挣扎,至于笔墨的规范,笔墨与色彩的关系都被他抛掷,唯余自己对艺术表现的无所顾忌和酣畅淋漓。
▲《又见彩云归》
359cmX144cm
2001年作
孙博文的山水画是20世纪海派与京派画学在齐鲁留驻而生成的一种风格现象,在齐鲁文化宽博而深厚的文化浸润中,他以自己在沂蒙山川的个人经验而将沂蒙地貌有机地糅于山水画的创作中,从而强化了齐鲁画风的山水地域特征。可贵的是,这种地域特征始终以他自己的不息生命呈现出一种极度的色彩表现性,从而形成他表现性的泼彩大写意山水画风貌。(尚辉)
▲《山云吞吐万山重》
358cmX144cm
2001年作
释文:山云吞吐翠微中,淡绿深青一万重。此景只应天上有,岂知身在妙高峰?
(来源:卢乡书院)
画家简介
孙博文(1938——2003),名九学,字博文,号汝阳山人,1938年出生于山东莱阳穴坊镇西富山村,辛亥革命老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孙墨佛(曾任大元帅府参军)玄孙,北派山水画大师孙天牧曾孙,师从关友声、黑伯龙、王企华、陈凤玉诸先生。1958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1963年毕业,毕业后主动奔赴莒南县文化馆从事基层艺术文化的组织和教育工作。1978年,孙博文离开莒南回到故里莱阳,最终定居青岛。1979年,孙博文拜莱阳籍著名画家崔子范为师,将崔子范简笔大写意花鸟画技法移用到山水画上,从而开始自创山水新貌。后又研习张大千先生泼彩泼墨画法,融合创新,独成一家。
孙博文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画的探索和创新,集诗书画印于一身。作品无论是巨幅大构,还是斗方小品,均笔墨雄健,气势磅礴;画面率真自由,流光溢彩;特别是晚年创作了大量宏篇巨制,尺幅之大,数量之多,完全突破了正常的观看路径和思维模式;题材之丰富,用色之绚烂,又完全颠覆了中国山水画的历史积淀和传统概念。孙博文先生的艺术成果是很特殊的,他对中国画大写意传统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2002年5月,孙博文先生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办个人书画展,受到了新闻界、美术界的关注。
2020年11月12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一批孙博文大尺幅的作品展现。让观众进一步认识这位生前不求闻达,画坛了解不多的画家。
2021年6月6日——17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山东美术馆再次呈现,集中展出孙博文生命晚期的中国画作近60幅,并围绕此次展览连续召开三次学术研讨会,先后有近百位专家学者,从全国各地赶赴山东美术馆参加此次研讨,这在山东美术馆乃至全国都是史无前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