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之后,人们不再满足于技术先进、频于更新换代而缺乏美感的工业产品,对精神产品、对美、对艺术品的需求却与日俱增。毫无疑问,书法作品列在人们的精神需求中。焦健是这种产品的创作者,他用一种遥远而传统的精神,表现着这个最伟大的时代。观看他的作品,一点一画、一行一列都力图向人们日益增长的文化艺术需求而靠近,都力图向着人们的心灵深处去靠近。这是艺术感染力的作用。
宗白华先生说:“中国书法是一种艺术,能表现人格,创造意境”,李泽厚先生也认为,中国书法的线条表现出种种形体姿态、情感意兴和气势力量。他们从不同角度确认,书法艺术感染力的主要手段是艺术的表现性。那么,书法家拿什么来表现呢?有的人误认为是被当今书法家千万遍抄写重复的某些文本内容,有的人却亦步亦趋地把传统经典中的字编织成篇代替自己的创作。前者似有张冠李戴之嫌,既误导自己,也误导别人;后者不是把稚童学步视为奔跑的基础,而视为是奔跑本身。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艺术家把情感作为表现对象,而艺术家的情感则“情以物兴”,说明艺术品的审美对象,是审美主体的情感对象化存在。同样以竹抒情,苏东坡认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而杜甫则认为“青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这完全是两种情感的表现结果。焦健在书法创作时,如同王夫之的“情景说”,“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离,唯意所造”。“景中生情,情中生景,故曰,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焦健的作品就是为了创造人格、创造意境、创造情感意兴和气势力量。其实,此时此刻的情感已经不仅仅属于书法家个人所有,因为意象化后的情感从本质上有别于日常生活中的情感,有别于零散的、粗糙的、混乱的情感。只有这种情感才能感染观众,与观众对话。
焦健是个极有个性的书家,其表现是执着,执着于意境,执着于规律,执着于自我,即使面对王羲之王献之,也从不放弃自己。焦健于魏晋尤其二王用功最深,不仅以二王入书,而且多少年来临池不缀,痴迷的追随着二王法则。然而,仔细品读焦健的作品,虽然一眼便可辨出属二王血脉,但却找不到二王的影子。他深知再现与表现的关系——艺术并不表现艺术形象与客观世界的等同,而是注重主体对社会、对时代的认识与感悟。他的创作不是再现古人和他人,而不重复自我,传达的却是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真实。焦健临摹二王可以达到形神具似的程度,可是他在创作时,二王只是作为一种精神被把握,作为一种基因自然而然的传承着。在创作的瞬间,他用内心涌现出的符号与形式来物化情感,用丰富多变的“形体姿态”展示着自己深刻奇异的联想。
用心灵组合的符号、形式和联想一定是抽象的,新奇的。焦健书法的点画、结体、墨色、空白等造型的个性正说明这一点。书法不可重复的特性向书家提出了极高的要求,绝不是随随便便大笔一挥就成为“墨宝”那样简单,而是在粗细长短、大小正侧、轻重快慢、浓淡枯湿、虚实断续中寻找平衡,创造和谐,故而可以说,每一个点画、结体等书法元素的表现,如同那条哲学名言一样——世界上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均有异于经典的,他人的、自己过去的形态。在不平衡中寻求平衡,在“险绝”与“平正”的关系中创造和谐,其抽象性和新奇感还原的是中国哲学——《周易》——阴阳。
焦健的书法作品能够留住观众的眼球,其原因首先是他线条的质感好。书法作品的亲和力来自于线条的内涵,也就是线条这个表象给人带来的想象。相反,那些不耐看的作品,其审美反感往往是因为线条的不良刺激而引起的。焦健的线条生动活泼,疾涩变化、粗细变化、长短变化、提按变化等等既丰富又和适度。第二、结体准确。焦健创作时无论怎么夸张、其大小正侧尽在法度之内,又在人们意料之外,给人以鲜活感。第三、作品游移于古拙与流畅之间。由于其用笔入转收固着金汤,从不含糊,且凸显古法,所以给人以古朴古雅之感;由于其点画具有生机,皆具有运动特质,所以给人以流动飞动之感。第四,作品虚实相生,着重追求虚的意境。书法作品虚比实更重要。焦健深明其理,他利用夸张、收敛,使各种元素在对比中进行组合,时而一泻千里的连绵,时而稳若山驻的提拔,时而懒懒散散,参差错落,时而烟雾飘渺,朦朦胧胧,既真实又虚幻,想象尽在其中。当然,焦健的书法毕竟处在生发阶段,“小荷才落尖尖角”。但是,他如果在此基础上深入哲学,艺术学,美学等多学科领域,他一定会实现他的书法梦想。(胡抗美)
艺术家简介
焦健,1974年10月出生,湖北随县人,书法家。先后学习于中国美术学院、国家画院书法专业。济南蓝天美术馆馆长、中国国家画院胡抗美、曾翔工作室助教。善书,兼擅写意花鸟,闲于瓷上挥毫,一发而不可收。所製多茶事雅器,皆韵致清奇,为人所珍。
老焦为人有狂狷之名,爱之者,谓之有豪气、侠气、才气、天真气;怪之者,谓其有邪气、脾气、傲娇气,甚难相与。然独无俗气,一如其人,一如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