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与重构：褰裳·净境
——张望、刘明波绘画作品如是观
一
毫无疑问，张望与刘明波都是当代中国画坛风格极为独特、辨识度极强的画家，观者可以聚焦于二人的身份：一位是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的主席；一位是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院长，主席和院长的身份正是二人几十年来浸淫绘画领域，不断激活传统，进行创造性转换，进而重构新风格的最好的注脚。
近几年，二人佳作迭出，显示出两位艺术家鲜活的生命力和旺盛的艺术创造力。但值得一提的是，将两位艺术家组合在一起举办展览，根据笔者的观察，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实际上，“褰裳·净境——张望、刘明波绘画作品展”的举办，是策展人有意进行的学术史维度的梳理，也即重新聚焦新时代十年以来二位艺术家的“艺术动态”，通过展示、阅读他们的作品，重新思考诸如水墨的发展及未来趋势、疫情之下艺术家创作与日常的关系等一系列与时代、社会、生活紧密关联的问题，探讨处于这一场域中艺术何为以及意义价值彰显的路径。职是之故，“褰裳·净境——张望、刘明波绘画作品展”是一场极具创新意味的策划行动，宏观而言，可以真实的向观众展现出新时代以来山东绘画的崭新景观，微观层面，对于参展的两位艺术家来说，借此展览正好能够“阅读自己的症状”——检讨自身的艺术创作与传统、日常的关系，激活、重构传统艺术从而进行中国式现代性转型的有益尝试。由是而言，褰裳·净境——张望、刘明波绘画作品展”是足以载入绘画史至少是山东当代绘画史的一次盛举，值得期待！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是酉美术馆的开馆展。作为美术馆的“开馆”首展，当然要邀请两位艺术家的参与，打造出开馆的学术高度。
二
展览名为“褰裳·净境”，源于艺术家刘明波的“灵感”冲动。事实上，从心理学的视角解读，灵感虽是刹那间的智识“显现”，但“显现”的背后是日积月累的观察与思考，是艺术家长期阅读自身和他人的认知成果的显现。以“褰裳”为题表征艺术家张望的绘画风格，不仅恰如其分，颇具创意，而且也极符合艺术家张望自身对绘画的观念认知。作为“新现实主义水墨”代表的张望，一直用“白日梦”来诠释自己理想的创作状态，一种完全沉浸在艺术世界的主观感受，但也并不能屏蔽艺术家本人对新事物所具有的强烈的好奇心和尝试欲，从某种角度而言，作为艺术家的张望，可以说是一位“水墨叙事话语的革新者”，革新的本质即是对现状的不满足，总是在惯性的经验认知和常识中寻找突破点，进行艺术上的“突出重围”。对于张望而言，这或许是推动其绘画得以不断前行的最大动力之一。诸如本次展览中展出的人物画作品，传统服饰的少女却洋溢着浓浓的当代气息，传统人物画极为讲究的线描技巧被他转换为轻松率意的水墨书写，浓淡相宜的色调，灰、白共鸣，共同谱写出一部讴歌青春、生命的华丽乐章。
张望水墨人物画的实验与突围，再次向我们表明了其对于传统绘画的激活、转换与重构的崭新路径——水墨叙事的直叙性表达。在张望看来，传统水墨叙事的机制往往是内敛地、隐喻地、间接地，而当代艺术强调的是直观性表达，因此直叙性的水墨叙事往往更能运用全新图示、形式、视觉机制而取得直达心灵的表现效果，这就大大缩短了观者与艺术家之间的距离。因此，我们称张望为“水墨叙事话语的革新者”，一方面是水墨语言的更新，更重要的是其对水墨的认知理念及其由此产生的叙事机制的重构，可以大胆的说，张望以强有力的艺术实践证明了中国画乃至中国传统文化本身就具有可以无限激活的生命力，具备产生新的文明形态的因子。
三
“革新与渐进”是20世纪传统绘画进行中国式现代性转型的两条重要的演进路径。与“水墨叙事的革新者”比较，艺术家刘明波可称为“温和的渐进者”。在笔者看来，刘明波身上集中了能载入丹青史册意义上的优秀艺术家的因子：“好古”“趋新”与“勤奋”。“好古”不仅仅是指刘明波涉猎传统绘画之深，可以说但凡有“古意”韵味的，诸如瓷器、佛像、字画等等，都会被纳入到刘明波汲古的视野中，最终都被转换为“有意味的形式”呈现在画面中；“趋新”是指刘明波对待艺术所保有持续的开放心态，纵深的视阈，认知的多维性。据我的观察，刘明波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保持浓厚的兴趣，或者说是一种持久的兴奋，遑论当代艺术。鹊华间的实木茶案上不断更新的书籍便可证明我所言精准。我甚至在一本福柯的《词与物》里发现了刘明波的手记，或洋洋洒洒，或片言只语，读来却有吉光片羽的感受。这使得笔者不得不重新审视刘明波不断更新的水墨语言和叙事机制。“勤奋”的含义，浅显的层面是指刘明波浸淫艺术的时间刻度，更深层次，好友赵少俨曾言刘明波是创作型画家，也即艺术家刘明波恍如拥有魔法的炼金师，精确掌握了水墨的“炼金术”，一切形式、语言在刘明波手里如同活了过来，他总是可以将最新观察、认知、感悟到的“资源”游刃有余的转换到自己的作品中。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转换并非是囫囵吞枣的复制，相反，这是一种只属于他个人的方式，这是一种创新的转换，这是一种温和的从容渐进，正如他给本次展览的风格命名为“净境”。可以说没有人能比艺术家本人更熟悉自己的作品，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实际上是艺术家本人近几十年来山水画语言叙事的融合呈现。熟悉刘明波的观者，自然能够从作品中解读出画家设置的语言符码，从早期的水墨语言游戏到梨花带雨，从真实的自然写生到空灵静寂的意境营造，刘明波将他对人生的深刻体悟与造化自然幻化成一幅幅的桃源世界，一个人人都可以将灵魂和精神在此驻足洗涤的灵境。
四
山水与人物，是中国画家永恒的表达母题。与西方“征服”的自然观不同，古代中国人对山水天生具有敬畏感，将山水视为逃避红尘之所、心灵栖息之地。因此，我们将“天人合一”视作人与自然山水和谐共生的完美阐释。而在当下，“绿水青山”正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观处于新时代的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酉美术馆的开馆展，选取当下人物画、山水画领域的代表画家张望和刘明波为组合，一方面是对二位画家的创作脉络进行学术维度的梳理，更为重要的是，能够展现当代画坛水墨艺术的最新成果，致敬新时代。（曹新刚 博士）
清寂悠远 意出尘外
在历史传承与当下生态双重视野下观照，齐鲁大地都是水墨艺术极具生命活力和创造生发性的源地所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张望和刘明波两位代表性艺术家在当代水墨创作领域各自进行着重要而不可替代的学术探索和实践开拓。张望先生不断纯化其作品空灵静谧的意蕴与幽远含蓄的笔墨语言，刘明波先生亦潜心笃志、穷理尽性以究笔墨之道和时代之质。两位先生一专人物一研山水，虽则画科有别但艺术表达在美学意味与情致的层面上又相遇相通、应和酬答，形成往来对话而能更增益其美。
张望先生画面上流顺畅达的线条、悦然而动的节奏、清明静净的氛围内里的一份素雅辽远，与刘明波先生酣畅挥洒、笔笔相生的皴擦点染意指的那种文人高远出尘之思山鸣谷应，似遥相呼应又如切近低语，相与激荡出清寂悠远、意出尘外之不尽的美学意蕴。这种美感体验导源于文人画的意境，又是充分激活了传统深处的活性与生命力的结果，两位艺术家在水墨动态衍生的过程中给当代人的心灵以寄托之所，也给精神营造了一方渺远的飞扬之境。
荡涤出尘的笔墨
晚明陈继儒说：“文人之画，不在蹊径，而在笔墨。”笔墨语言是中国画意境传达的基石与媒介，是石涛笔下包孕着哲学意味的“一画”。笔墨包含着对力度的掌控和节奏的把握，刘明波、张望两位艺术家作品中形成的空寂、辽远及出尘之感，正是生发于其量时度力又挥洒有致的笔墨语言。首先观其线条的总体把控与纵情演绎，张望、刘明波两人的作品皆尽显醇熟之韵，笔墨线条张弛有度、浑然天成、灵动自如。中国画向来讲究相应相生，白需要黑的衬托方显品格，虚需要实的对比彰显气节，空需要骨的支撑，而寂则需要动势来作点缀，这种经营又无碍地融于艺术家的身体动作之中。无论人物抑或山水，游目骋怀皆可随画中走笔的速度变化所形成的丰富节奏而怡然悦动，毛笔在书写时与纸面所发生的一系列微妙联系拨动着观者的心弦。
搴裳涉水而来的女子或身居山野的罗汉，目之所视便是心之所向，艺术家从容驾驭手中之笔，畅达地淌出胸中逸气，以笔的提按轻重的变化及水墨晕章将心中幻化的渺远之境落于纸端，写就一方画境。立于画前，我们仿佛能看到刘明波在创作之时手中毛笔翻飞、跳动，旋即笔下山石风骨立现。画家心手合一，使得笔下的物象展现出极大的生命力和表现力，笔墨线条不生硬亦不僵化，灵动弥散又万变不离其宗。张望的作品则以淡墨为主，辅助皴擦，强调干湿对比，运用点染刻画形象的体积与力量感，墨韵与线条交融尽显意象之美，用笔之流畅生动登峰造极。在描摹两个女子海边嬉戏的场面时，勾勒女子身形的线条更像水流动的走势，《管子·水地篇》说：“水者，何也？万物之本源也，诸生之宗室也。”作品不仅表现对象外在的视觉特质，更是表达出女子如水且润万物而不争的内在品格、美感和韵致。
文人画的笔墨从来不仅仅是造型的工具，更多的是画家审美精神的灌注和传达，笔墨本身的审美质感更能体现艺术家多年来积淀的对笔墨内涵之理解。在对具体的物象和环境描绘之时，不仅观物还要望向本心，结合自己的审美情趣和思想感情，如此笔端之物象与画家自己的内心相交融，才能更有其灵性与感染力。画家柯罗说：“我虽然在细心地追求模仿自然。但却一刻也没有失去抓住我心灵的霎那。现实是艺术的一部分，只有情感才是艺术的全部，如果真正地打动了心灵，我们真挚的感情是会传播给他人的。” 画中人、物、山、水皆蕴含着艺术家的内在精神，承载着艺术家对生活的主观意识和情绪状态。宗炳说：“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二人画作中幽静的环境、空灵的物象、纯粹的人物形象，都是艺术家内心的真实写照。张望、刘明波二人在运用笔墨时顺应自己的情感恣意挥洒，笔下的点、线皆具有生命的韵律感。他们笔下的线条体现的审美精神圆润饱满，毫不生涩亦不尖刻，展现出艺术家雍容的气度。
人与物合的禅意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张望和刘明波两位画家的作品中都有一种空旷深邃的质感，这种空饱含禅意。它不是无聊的空白，而是“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空，是虽然笔墨大量留白，但于有限的笔墨中构建无限虚静的空，它空无一物又包容一切。“空”体现了中国古典美学虚实相生、阴阳相合的态度，画面中留出一片天或一片水的空白，也是留下了不确定性和遐想的空间。宗白华曾说：“中国人于有限中见到无限，又于无限中回归有限。他的意趣不是一往不返，而是回旋往复的。”张望的作品中有的做了大量的留白处理，通过描绘山林原野的自然风光和一花一叶微妙的美，来感受宇宙的苍茫无限、瞬间永恒。中国画讲究“言有尽而意无穷”，即便是再大的画作都无法承载无限的情思，因此在有限的尺幅中尽量让有限变成无限，是每位艺术家都必须调和的问题。“实处皆空，空处皆实”，两位画家画作中的“空”是空之智慧，是空之巧妙，因其空而更显言之有物。
同时，张望、刘明波两位先生也力求把自己融入画面中间，实现“浑然与万物”同体的自由。他们画面中的意象动静、虚实协调，画面中有性灵的禅意，有超然物外的内蕴气息，更有一种虔诚的态度，能让人产生平静、悠远、舒缓的感觉。他们的画面淡雅如烟、旷达脱俗，人、物、山、水都仿佛有生命一般，画家为我们营造了人物相合的世界。在那里人们对自然不感到畏惧，动物对人也不感觉到生疏害怕，如张望用柔和的笔调将女子与两只仙鹤互动的场面塑造的生动有趣、高洁淡雅，两只仙鹤既好奇又欣喜，但唯独没有害怕和小心，万物宁静安详、亲和可爱。观者还可以在画家的画作中休息一下，靠在一棵树或一块石头旁小憩。又如刘明波的作品中，整幅画面空旷幽深，给人一种恬静寂寥之美，浓墨、枯笔运用恰到好处，将山石的力度表现出来，而整幅画面又明净清雅，简淡超逸。幽静的山林和潺潺流水声溢出画面，让观者确认这是“可居、可游、可卧”的理想圣境，这里可以让观者片刻逃离城市的喧嚣和生活琐事的打扰，让灵魂自由解脱；观者甚至可以将灵魂安放在画面里，这里寄托着一份舒适恬淡的愿望。
高迈超拔的美感
“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张望和刘明波的笔墨体现出虚空寂静的美感，笔墨的力度塑造出遗世独立的肃寂，氛围中弥散着富有禅意的空寂，意蕴里也透露着筚路褴褛、坦荡无畏的孤寂。两位艺术家有着坚实的笔墨传统功力，又对当下事态人情有着最深切的体察，但作品中却有一份难得的高蹈超迈的遗世独立之态。
这种超脱感首先来自于艺术家开放的眼界与开阔的胸襟，现代以来，中国画画家常常面临着一个两难问题，既无法摆脱自古以来传承的传统笔墨和审美，而传统中国画又确实面临无法书写当代品格的窘境。而张望、刘明波两位先生则一方面秉持传统笔墨语言的品质，同时也显示出对时代特质开放、吸纳的决心，对文人画的当代转换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传统在有创造力的艺术家眼中，并非固化的和静态的存在，而是可以在当下生活感知的基础上调度、活化的宝藏。笔墨当随艺术家的时代之感，两位艺术家着眼于时间、空间及其表述方式，在情感表达的基底上更加关注作品深层的文化内涵与审美格调，“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二位艺术家进入到真正的社会与文化视野中，对时代精神和人的生活状态具有敏锐的观察与体悟。在这样的格局视野中传统笔墨与其现代表达之间的矛盾被消解而能形成合力之势，作品是文脉通达古今的结果。
更为重要的，这种超越感源自画面中的“眼中之远”的画面营造升华到“意中之远”，由人物和环境的轻灵洒脱升华为精神层面的冲和，超越现实之有限，追求精神意蕴之无限是这种审美的内核。概言之，张望、刘明波两位先生在画中所描摹的“远”之超越性，是具有鲜明民族气质的古典美学的重要范畴之一，其实质是要实现内在心理与外在观感的和谐统一，以臻天人合一之境。（范萍萍 博士）
张望作品欣赏
双鹤丝语
34cm×4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观鹤
34cm×4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水静神安
34cm×4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城池
34cm×4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听荷
34cm×4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观云听风
44cm×3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双娇图
44cm×3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听瀑观鹤
44cm×3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云淡风轻
44cm×3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云起鹤鸣
44cm×34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刘明波作品欣赏
净境之一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二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三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四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五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六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七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八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九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净境之十
100cm×54.5cm
纸本设色
2022 年（来源：鹊华间）
画家简介
张望，1961年生于山东济南。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副主任，济南市文联主席，山东美术馆原馆长，山东师范大学当代水墨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山东省政协常委，中宣部“四个一批人才”中国文化名家，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刘明波，1968年生于山东莒南，1989年毕业于临沂艺术学校，1997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2001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2008年毕业于广西艺术学院，获文学硕士学位。曾工作于山东莒南县文化馆，广西大学艺术学院。现任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山东省文联主席团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