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说刘罡的山水画有大开大合之境界,首先是他的笔墨运斤力在结构上,山水纵横度量大。他强调笔墨要立得住,来往去迎合体而舒展,没有信马由缰不着边际的唐突。即便笔重墨浓画面是利落干净的,浑厚中因局部的细致而使得画面上的墨道得力而感觉舒展。
我们知道中国传统绘画的最基本特征是强调绘画的干净,这个干净有两层意思:首先是画家心境的干净,为学为艺强调坐得住,沉稳安宁不江湖,对待客观生活有君子之风范,更强调为文为言要有文化深厚之学养的含蕴——虽不强调琴棋书画皆通,但文人的道统之气要深具。绘画是文化体现于视觉的形式,其意义重在表象的表达,修养与文化的识读,表现为对物象世界的释读转化上,这就需要画家更具通识世界的能力。尤其是山水画家,更要在文化与自然之间的释读上有高度。以浅显的角度理解释读,释读就是解释与求读。一方面是面对自然与社会的看法;一方面是面对内心的省察和表述。面对身外一切是无限的;朝向内心所有的面对都有个基本立场的局限。干干脆脆,不含糊,这就是干净的本意与初始。
强调与坚持,自然就是画家的基本修行。文化的道统,心灵的自由相互平衡生发出的创作欲,会左右艺术的走向。这样一来即便画家审视自然地气量异常丰盈,也不至于损害内心思考的平静,不至于被胀满的表现欲贻害。能控制也能自由调度胸怀是最佳的身临,以此保持创作的最佳状态。刘罡有这样的能力,在作品里也洋溢着这样的气象,且运化十足,呈现出的格局大而恰当。
其次,是画家的笔墨要干净。
这一点好理解,因为中国书写与绘画的材料基本就是黑白,黑白的界限犹如天际阴阳之隔,昏晓之分,两个层面分明且意味通达。中国传统文化所以几千年一脉承传,我想与这种不变的方式大有关系,所谓书画同“源”或许也在于书写与绘画材料的不隔,表现的效果一致。和西方书写与绘画相比,它们的材料是完全不同材质的。在中国的传统社会里,一个出色的画家必定是一位好的读书人,手上的功夫既呈现着对笔下文化的敬重,也表现着对社会文化的参与。
刘罡近几年来沉浸于对中外绘画千百年来所遗原作的鉴赏与研究,尤其是中国古代文明所遗存的绘画作品,为他开了眼界。在古今文化与艺术中浸淫使他慧思不断。那些巨匠之作笔笔所透着的人文气息是仿制品无法给予的,这种“见”之所得是承古最直接的办法。有些画家总强调师古——上追宋元范宽、李成……可是一生都未见过这些古人的真迹。他们也许看到过印刷品,也拥有这些印刷品,但那只是看到了形似物——假象的形制通解品。这些复制的工业制品和原物的手创品质所承载的信息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三原色与网点的组合,以平面的模拟复制如何能与有笔、有墨、有灵性痕迹的心象相比呢?
“看”到与“见”到的情境,有着本质意义的不同。看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目光所及,可以隔空、隔物,可以是虚像、假象、仿制的像,但见是身临的“看到、触及,交流、触觉”的实在,佛族有言“见舍利子,如见我”说的就是这般境界——真身的变只是另一真身的显,仍然还是那身。
刘罡曾为国家博物馆藏品保管部主任,得天独厚地有此福分——见所爱之物,触所敬仰之体,他的慧,觉于此。并且以此缘觉悟了艺术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身心——身临境界的感悟。他的创作对那些隔空喊山的人——未见“真机”未开“天目”之效仿者武断艺术感的行径,当是一种启发和示范意义。譬如在绘画中对古人之力与古人义法度的身临之感,潜意识的培养,对古人为画之用心感同身受之身心交集,这都是能开大智慧的。刘罡有觉、有感,更有天赋的艺术之敏悟力,所以他的前行独特又具当下意义。他的心静。他的思考,在他的笔墨中是可以让人感悟到的,即便他的墨行笔走很重,粗犷和细腻都被他在画面中随手安排的妥当,这就令他的画面读起来很干净。
刘罡的绘画有着一贯性的特点,多少年以来他都在笔墨中追求着清净之气——大布局氤氲,细部刻画颐养气清。
“混沌之气飘荡聚合,轻扬者化为天,重浊者化为地”在他早期的作品里这种审美情趣更为明显。譬如《泰山颂》,譬如《望天门》。刘罡的画墨重时,不昏;水足时,不粉;气贯而不轻俗。例如当我们将古诗“又绿江南岸”的那种状写,以墨彩而绘往往会俗,会把那种飘渺的意会之境带向局促和不当的表达。刘罡在历山图卷的表达里,巧妙地避开了这种形式局限和自以为“是”的描摹表达,他将气韵之力用在了全局的把控上,以求意念上对形体的描绘,在局部上的每一段处理又会强调秀色、水气的相互作用云墨气浓郁,所谓: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格高局大。
来到当下我们看到今天刘罡的变化并没有丢掉他前些年的追求,他的格局更有大的开合。我想这里面有追求精神品质一贯之的缘由,也有近些年来面对大师巨匠之作的大彻大悟,更有对笔墨的手悟——听万物氤氲,从来形色,每向静中觑。也正是这样的气度和慧觉让他能够领悟传统到底精华在何处。所以看他的近作《河山源脉》《岱宗岩岩》《天章云锦》《苍山为岳》,还是让我赞叹他的一贯用心处,笔墨大有效虬龙之蜿蝉,而心悟更在法虹霓之氤氲。
吮吸天地人文之精华,开合笔墨心象之自然,读刘罡作品有这样的心得。(郑岗)
画家简介
刘罡,1961年生于山东济南,祖籍山东临沂,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美术系。中国国家博物馆书画院原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画学会理事,文化和旅游部美术高职称评委,中国国家博物馆学术委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刘罡以“泰山”主题山水画创作立于当代画坛,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文联、外交部、中国国家博物馆、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等机构收藏。
主要著作论文:《当代名家写意山水——刘罡》《当代国画名家研究——刘罡》《当代国画家画库——刘罡》《21世纪画家个案研究——刘罡》《最具学术价值和收藏潜力画家——刘罡》《在大自然里体会山水精神》《神州国光杂志刘罡山水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