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早上9点，我来到艺术家孙文刚老师工作室，配合孙老师完成一幅肖像画的创作，我当模特。
英国作家盖福特为弗洛伊德当模特，竟然写了一本书《蓝围巾男人》。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这幅画的创作过程，非常私密。从中可以窥探艺术家是如何完成一幅肖像画的。
孙老师工作室在北京东五环的高碑店。这里住着国内很多知名艺术家。我们喝完咖啡，孙老师带我上了工作室的露台，全是被植物覆盖，很惬意。夏天楼下的画室会凉快点。
孙老师工作室墙上挂满了画，都是他在中国各地的写生，也有在国外的写生风景，俄罗斯、意大利、法国等。还有用素描、水彩、综合材料画的大幅人物，直追湿壁画的效果。地板上排开刚刚从青岛写生回来画的风景，一张是一张，没有半成品，都很完整。有海景、城市建筑、捕鱼的大小船。
刚刚开始孙老师要站着画，我提意坐着不累，于是孙老师就搬来了凳子坐着画。
40x30cm的画布，有一层底色，刚刚起稿。看图片没有在现场的感觉好。用笔、用色，简单几笔，该有的画画原理都有了。想起塞尚。我问孙老师人物和风景更喜欢画哪个，孙老师说，画人物时想画风景，画风景时想画人物。人物画在很小的范围内需要画出具体的每个形体，少了一块儿都不行。画风景就比较开阔，发挥空间更大。但也风吹日晒，也要克服很多现场条件。看着他满地满墙的风景写生。我突然意识到他的每一幅写生更像是一幅风景的肖像，而我这幅肖像就像是他眼中的风景，其实模特作为被画者，在接受画家的观察、他的凝视的同时，也在不停地观察他，再想，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在努力想想他所有的生活。通过对话、通过他的家里的摆设，通过我们在球场上的配合与对抗，我何尝不是在揣摩他？我也在用我的眼睛在勾勒一幅他的肖像画。作品画完后，孙老师拍了一幅我的照片，照片和绘画做了一个比较。照片很像我。但感觉又不是我。这张油画肖像也很像我，但绘画和照片竟是如此的不同。
通往露台的楼梯，像登山一样。
2002年孙老师在俄罗斯画的风景画
工作室楼道靠窗一角
孙老师收藏了很多雕塑和化石
下午5点，基本的样子已经画好了。孙老师说头应该再小点，把后面的背景也交代清楚。说我肩比较宽，应该也表现出来，现在就是一幅小的肖像了。作品与习作的差别就在这，要想一幅画更生动有意思，背后要有很多可解读的故事。正是有了这样对画作本身的不满足，才有了第二天形神毕肖的作品。我自己看了都有点害怕，肖像画竟有这样的魔力。
7月17日天气比昨天热。8点起床后洗漱完就出门了，买了西葫芦馅的包子和一杯豆浆。卖包子的女老板热的也是全身冒汗，从笼里拿出的包子还烫手，是刚刚蒸好的。从我住的公寓到孙老师工作室步行需要十多分钟，我边走边吃。到了后，正准备给老师发信息，到门口发现大门已经开着一条小缝了。
照常是9点到孙老师工作室，冲了咖啡，打开空调，一会儿汗就落没了。这次当模特真是非常舒服。孙老师问到上次当模特是什么时候。那是五年前了，大学同学画我，我坐不住，老是动，就给她当了很短的时间，最后还嫌她画的不像。孙老师一边要和我聊天，另一边又要专心眼前的画。假如整个创作过程画家与模特不说话，不聊天，这幅画又很难完成。我干坐着肯定困。又假如是十几个人围着我画，情况又会不一样。
今天早上过来，孙老师把画放在台面上。很快我们就进入工作状态。
这幅画是孙老师上个月在青岛画的，给我看了现场图片。照片没有画好看，现场肯定也没有画好看。照片远处的楼是高于教堂的，前景是凌乱的电线，横七竖八的车，都被画家主动的归纳整理了。
孙老师说想把我画的犀利一点儿，不屑一点儿，紧绷着嘴，看向外面。像个知识分子。而不是画成嘻嘻哈哈、呲牙咧嘴笑的感觉。
谈到哈尔斯画的肖像时，孙老师很激动，休息的时候在手机里翻找，找到一幅哈尔斯的非常小的一幅肖像，栩栩如生，画意十足。
就在孙老师画背景的时候，我站起来拍视频记录，不知怎么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自己的肖像，突然灵魂出窍，吓得我赶紧把手机关掉，大声喊“太像了”，感觉把我的魂灵都画到了画布上。
我分不清画里是我的“灵魂”，还是孙老师的“灵魂”。真想听听艺术家是怎么谈自己的灵魂的。艺术家都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它其实并不需要外在证据，那就是他们都坚信自己有“灵魂”。还有人觉得“灵魂”只是美丽空洞的辞藻，人们常用它去描述别人，却从未觉得自己需要它。孙老师画一扇打开的门，我们看到了书柜，他借用这些来表现真实的最高存在形式，门和书柜的真实说明这真实的存在。像哲学家、人类学家一样，艺术家在努力接近真实的时候，也都深刻的理解明白“灵魂”的含义。这就是我惊讶这幅肖像画的传神之处么？艺术家怎样通过他人来完成自己创作的目的？在和孙老师交谈中，我发现他完全理解我，这是非常困难的。他跨越了理解他人最强大的敌人——自私。
我目光看向外面，里面开了一扇门，书柜塞满了书。这不是一幅简单的肖像写生，书柜和打开的门像是上帝给我开了一条出路。孙老师笑着说，是啊，得好好读书学习啊。我问给这幅画起个什么名字，“青年画家”？孙老师说，我觉得这名字太文艺了。孙老师光忙着画画，哪有功夫想着起什么名字。
再过10年、20年后再看这幅画，相信别有体会。
普罗提诺（204—270，古罗马哲学家，代表作《九章集》）说：
眼睛若不先与太阳相类，便不能看到太阳，
灵魂自身若不美，便不能想象至美。
最后孙老师站着把背景的墙面用笔扫了几下，就结束了。人物和书柜拉的特别开，就像孙老师画风景一样，近景、中景、远景的处理，好像你也在其中一样。
我自己也经常对着镜子画自画像，都觉得没有这幅“像”。为什么呢？可能是每次画完，我很快就会忘记这幅画。就算想起，也不会像看这幅画会有恐惧、害怕之感。一幅肖像画竟有这样的力量，让我不敢面对画里的自己。
孙老师的调色盘，岁月的包浆显得非常厚重，非常好看。
孙文刚作品欣赏
《依山面海》 80x80 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午后的街巷》 6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红瓦绿树》 6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市南老街》 6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流淌的青河》 12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鸟鸣青河》 6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清清河水》 60X80cm 布面油画 2022年 孙文刚
《巍巍太行•系列写生之五塔崖》布面油画 80X60cm 2021年 孙文刚
《巍巍太行•系列写生之八英谈》布面油画 80X80cm 2021年 孙文刚
《四月春寒》 布面油画 80X60cm 2022年 孙文刚
《春天的回忆》 布面油画 120X90cm 2022年 孙文刚
《衡水老张》 布面油画 50X40cm 2022年 孙文刚
《无风的下午》 木板裱布 水彩 水粉 色粉 炭笔 148x100cm 2020 孙文刚
《夜窗》 水彩、炭笔、色粉等 148x100cm 2017 孙文刚
《铁匠老王》 水彩 色粉 120X80cm 2021 孙文刚
《修路工》 水彩、炭笔、色粉等 148x100cm 2017 孙文刚
《阿诺河》 水彩、色粉 40x50cm 2021 孙文刚
《卢安河畔的莫雷》 水彩、色粉 40x50cm 2021 孙文刚
写生梦路
“梦路”是别名，他的真名叫孟庆禄，“梦路”这个名字是一起打篮球的孩子们叫起的，渐渐大家都这么称呼了。他是油画院学生，但在另一个班上课。我和梦路认识是在篮球场上，他球技很好，球风飘逸舒展，胳膊很长，手掌很大（相书上说手大抓财，呵呵）。在场上我们既是对手又是同伴，作为对手时，要对抗，作为同伴，要默契，互相为同伙创造得分的机会。他戴着一副兰博基尼的眼镜，我劝他还是配一副专门打球的眼镜。前几天他说可以为我做一期微信公众号，内容是记录一幅人物写生的完整过程，并自荐做模特，我说好啊，白画谁不愿意啊？！说归说，真面对镜头其实我有些忐忑，因为我不确定我能画好，当一个摄像头对着我时，会紧张，好在梦路特别会调节，不时与我聊些我感兴趣的话题。这张头像不大，是30乘40厘米。用时两个半天十个小时差不多，好在他的兰博基尼的镜框是柔和优雅的蓝灰色，如果是金丝边的镜框可就要画吐了。他的白色衬衣做工质地很好，量身定做一般。
来到画室后，我就思考从哪个角度画他，气质上的描绘比较抽象。首先是一幅肖像画，要像他本人，画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往这方向努力。梦露是一位俊朗又带书卷气的年轻画家，面部结构清晰，构图伊始并不顺利，所以边画边改。由于画室道具和空间有限，所以就安排他坐在画室的过道中，最后感觉有个书柜也暗合他的气息。
写生的过程是非常枯燥乏味，不停地涂抹不停地修改，不停地否定、肯定，焦灼、纠缠，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更感觉自己愚钝，偶尔有过的狂妄顿时全无。特别羡慕那些画的又快又好的画家，画画像是在闲庭信步。画到一半，我更加怀疑我画的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梦路？“挺像的！”感觉他修养很好地在安慰我。晚上打球的时候，让其他的球友看手机上这是谁？“这不是梦路吗？”稍微气定神闲一点，可是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确定！不仅仅是我，我想好多画家画到一定时段对自己的画面都会有某种程度的犹疑。其实，别人如何看是一方面，主要的是画出是我认识的孟庆禄就可以。第二天，依旧调整改动继续深入，又画了五六个小时就结束了。继续画下去也许更好也许不好。镜片后梦路的眼睛目视窗外远方，嘴角流露出一丝坚韧。完成的画面和最初的设想是不同的，设想的效果也许永远达不到。
梦路在他的文字中提到过一本书，《蓝围巾男人》，作者盖福德写了弗洛伊德画他的过程。我看过此书，记载画家的信息量很大，弗洛伊德是我最喜爱的画家，我也曾临摹学习过他的作品。做这个推送并不是有意去做这样的攀附，因为我画的仅仅是一幅人像写生，没有意境的升华。如果这个推送让人轻易联想到这本书，我想就当是另一种临摹吧，毕竟在我心目中弗洛伊德都是正确的。
梦路文艺范十足，能调制各种口味咖啡，志趣广泛，在油画院学习曾获“优秀作品奖” ，现在兼任郑州美协素描、水彩、粉画艺委会主任，现在油画院成功“卧底”，这对他的艺术发展也是更好的契机。他不仅有诗和远方，还有未来，年轻人的成长离不开良好的社会环境。希望大家都能关注梦路的公众号。 （孙文刚） （来源：梦路monroe微信公众号）
画家简介
孙文刚，中国艺术研究院油画院画家，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近期出版：
《中国油画院--孙文刚》
《中国油画院十周年孙文刚》
《中国油画院课题组画家作品集孙文刚》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青年艺术家孙文刚作品集》
《岭南画院孙文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