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艺术中心(北京)去年初曾举办艺术家桑火尧的个人展览,主题仍然是艺术家多年以来坚持发展的“境象主义”风格。近几年,桑火尧其实已在多家重要美术馆进行了此风格作品的专题展览,但这次展览可看作是艺术家对“境象主义”这个概念又一次深化思考后的表达——这层深化思考背后的驱动力不仅限于创作本身,也包含了艺术家对2020年这个特殊年份的个人化感悟。
这场展览展出作品50余件,与前几年在美术馆中展出大型作品不同,这次的架上作品基本均为中小尺幅,用桑火尧自己的话说:“算是对自己创作历程的一个回溯与补充。”
中国画的现代性转型是许多在此领域中的艺术家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桑火尧亦不例外,他选择向内寻找方向:“中国画里蕴含的是东方文化传统,可以说是从哲学和诗歌的这条路发展而来,特别强调内涵。所以,要在前人的基础上找到二次发展的可能,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回到艺术的内核本身。”
桑火尧,《二十四史—关于时间与空间的回响》(The Twenty-Four Histories: The Echo of Time and Space),45x45x45cmx12,木头、水墨、综合材料,2016
桑火尧,《胡笳十八拍》(Eighteen Songs of A Nomad Flute),尺寸可变,绢本综合,2020
桑火尧,《春风里》(Spring Breeze),33x33cmx2,绢本综合,2018
于是,桑火尧的作品即便在视觉效果层面存在一般意义上的“当代意味”,但思维核心仍然是中国传统,特别是唐以前的哲学与美学观:“境与象这对关系并不是随意选择的,在唐之前就已经被频繁讨论。及至北宋之后,开始更多谈意象与意境这类观念,如传统文人画中,即便是表达文人心性,我们仍然能看到相对客观的形式和具有象征意味的符号(如梅兰竹菊等),这些都是文人画造境的重要手段。而境象相比之下更显形而上,更有老庄哲学体系中的虚无观意味,这也是我试图探讨的内容。”
桑火尧,《心灵之光》(Light of Mind),122x220cm,绢本综合,2019
桑火尧,《无尽臧》(The Endless Goodness),68x200x6cm,碳化木门、水墨亚克力板,2017
回到展览中呈现的作品本身,我们或许能更好理解这种思维:桑火尧的架上作品往往具有最直观、最吸引人的形式感,如《天外》一作,在多层方块的堆叠晕染后,左侧的留白在色彩对比下产生透光感,“象”的衬托下,“境”便自然显露出来。如唐代诗人刘禹锡所说,“境生于象外”,境离不开象,又绝不等同于象,而更是超脱于后者之外、超脱于具体时空对应关系的“化境”。
桑火尧,《天外》(Beyond the Sky),80x80cm,绢本综合,2020
桑火尧作品《天外》(局部)
与许多当代艺术家不试图介入理论的态度不同,桑火尧是一个非常善于归纳自身理念和体系的艺术家,在提出“境象主义”之外,他的“桑式方块”也是另一个重要标签。对于二者之间的关系,桑火尧有精到的概括:“‘境象主义’是我的艺术观,而方块是我的方法论与笔墨符号;一个关乎理论层面,另一个则关乎实际创作层面。”
桑火尧,《达生》(Understanding of Life),95x121cm,绢本综合,2018
1998年,桑火尧开始进行现代性转型尝试时,便注意到在中国许多传统观念和建筑中,方形都是很重要的形态,他从米家父子的山水画中体会到棱角带来的层次感,进而在重线条的国画体系中另辟蹊径地开始了对块面的关注,并将这种视觉元素提取出来,进行理性改造,升华成为己所用的新形式。
对于创作,桑火尧认为思维的过程最为重要:“为什么有的作品经得起观赏,因为创作者善于思辨,思想走得远;如果思维匮乏,画面必然空洞。于我而言,这个思考周期会很长,比如2019年我在龙美术馆个展中展出了一些巨幅作品,都是提前三五年就开始思考——可能有人会说,我的作品看似氤氲一团,但每件都不是空穴来风的,也不是提起笔来就能操作的。我要反复推敲空间与块面、形式、色彩之间的关系。”而构思一旦形成,他便做到“心里有画”,哪里需要何种笔触和块面了然于心。
桑火尧,《朗》(Sunniness),80x80cm,绢本综合,2018
桑火尧的创作是一种理性与感性兼具的过程。在思考层面,他力求理性;而实际创作时,他又会为画面留出“余地”:“这种余地是要留给画面里不可控的因素。用中国传统绘画材料创作,会产生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晕染效果,可能每时每刻都会有新情况,但这也正是诗性和韵味的来源——绢和水墨在‘碰撞’的过程中无限变化,这与油画完全不同,边缘线和块面都会受到空气温度与湿度的综合影响,每一次创作都要去体验这种微妙——不过这就是美妙之处。”
不难看出,桑火尧是一个十分注重钻研媒介的艺术家,在部分人已将视角转移到新媒介与技术手段的当下,他仍然坚持从“古”中开“新”:绢是桑火尧惯用的绘画载体,不论是之前的大尺幅绘画,还是本次亚洲艺术中心(北京)展出的中小尺幅作品,大多数完成在绢上。作为唐以前的主要绘画材料,绢的原产地是江南一带,也与艺术家本人的出身一脉相连:“我还是很希望把它进一步去做、去实验,所以哪怕是十几米乘以几米的巨型作品,我也做成绢本,这么大的体量,相信很难找出第二个能做到的人。”
桑火尧,《桃花源记》(Land of Peach Blossoms),236x122cmx3,绢本综合,2016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绘画实践颠覆一些对国画的固有认知:“实际上,我的方块就是用工笔画的方式做出来的。现在人们谈到工笔,就觉得只能画些具象的、极其精细的东西,但在我的理解中,它也就是一种方法论,还能探索的东西太多了,空间巨大。”
桑火尧,《今年》(This Year),122x220cm,绢本综合,2020
(左)桑火尧,《不能告诉你》(Words Fall Through Me),80x80cm,绢本综合,2020
(右)桑火尧,《如愿》(Fulfilled Wish),80x80cm,绢本综合,2019
值得注意的是,在亚洲艺术中心(北京)的展览中,艺术家的画面里开始出现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如《今年》中的英文字符“THIS YEAR”、《不能告诉你》中倒置的问号、《如愿》当中的无限符号,相较于其他作品对于纯粹视觉形式的突出,它们仿佛更加拥有了一些社会介入的意味——但正如这些符号本身的象征意义一样,艺术家并不是在传达某种确定的答案,只是将对这个时代的诸多思考以碎片的方式散落在不同画面之中——熟读艺术史的桑火尧相信,时代由个案汇聚,而他希望在自己的个案中走得更专注一些、更深入一些。(来源:artnet 新闻)
画家简介
桑火尧,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主要个展:
上海龙美术馆、今日美术馆、新加坡当代艺术馆、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广东美术馆、亚洲艺术中心、宁波美术馆、潍坊博物馆、潍坊美术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