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光之跬 沉缓之境
——写给桑火尧的绘画
桑火尧的画,多年前看过一次原作。依稀记得是一个大房间里,铺了一地,琳琅满目,却又有一种静气。这些年时见于报刊。前几日读他的一本新画册,有策展人格里格·杨森博士的文章《境象主义》。绘画称“主义”,我未必全赞同,但文中反复提到的“境象之境”,却是中的之言。
▲ 《逍遥游》 122×19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19
▲ 《灵》 122×22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21
▲《季节的变换》 80×10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19
▲ 《见》 85×116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21
绘画何为?百年前,西方绘画经历一系列猛烈迅疾、气势宏大的嬗变,向着本体批判的深处演进。经历二次世界大战的火的洗礼,在达达精神等末日黄昏思潮影响下,在第三帝国极端国家主义断裂的深渊边缘,抽象艺术作为一种彻底的自由和精神救赎,被推到艺坛的前沿。纵横挥洒、跋扈放骸的热抽象,条分缕析,理性冷远的冷抽象成为二战后社会激情的某种精神标签,也成为二十世纪人类诗性的一个重要显现。桑火尧几乎从一开始就踏上这片热土,以中国的笔墨来耕植迥然不同于传统的笔墨。某种冷静的方笔的层叠,蕴着扑朔迷离的光晕,成为桑火尧绘画的基本形象。
桑火尧的方笔层叠的最大特点在其清。为了清,他的方笔总是单纯,尽可能的简淡,也尽可能通透。在极简极透的笔暇之间,蕴着幽微晃动的光,如涟如漪。这一片片波光水气的荡漾,延月挠风,清醴满盈。桑火尧的方法是让墨色变淡,妙机其微。愈淡愈清,愈清则波光水气越生动。注目若久,便会有一种晕,一种入境的“走神”。“白日曜青春,时雨静飞尘。寒冰辟炎景,凉风飘我身。”(曹植《侍太子坐》)明亮阳光下涟漾的春水,吸引古往今来多少诗人的目光。这种“清”的情趣穿越千年,反反复复地蕴藉着我人的身心。桑火尧的“走神”在于这种晕的本身,这种波光气韵的本身。他仿佛失神于这种简透的光晕之中,他又专神于这种至清至简的清光之境里。
▲ 《宇宙密码》 80×8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21
▲ 《悠然》 122×19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20
▲ 《春》 122×19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20
在这种以淡蕴清、以简蕴清的深处,是一种沉缓。这种沉缓是一种高级的缓慢,此类缓慢接近不紧不慢的沉着,接近泰然处之的持重,接近于人的生命存在的慢动作,便于让生存的吉光片影在此显形。《道德经》有言:“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怎样能使浑浊停止下来,平静能使之慢慢变清吗?怎样能使安宁长久,运动蕴涵着持久的生机吗?这个“徐”,就是这种生命的沉缓。沉缓之功让素墨平静下来,让人性的平静在此显影。
▲ 《晨曦》 122×220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17
桑火尧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他的沉缓不在于“静之徐清”的滤,而在于跬。中国字的跬,是一种特殊的积步千里的积累。一步步地跬,一层层地叠,以叠蕴清,以跬蕴生。如遇裂缝或飞白,就若天光乍泄的云头。这种沉缓的跬制,以其独特的自在与宽广,展现了某种淡宕弥和的精神境象,并让这种境象始终隐蔽在素处以默、犹然惠风的整体之中。诚如杨森先生所言:这是一处特殊之地,一个从容建立起来的“境象”之境。
有人将桑火尧的画归在冷抽象的一类。这是总以西方绘画来比照中国绘画之故。桑火尧的画以其清、其简、其缓,冲破抽象冷热的囿围,采撷感性生动的果实,将周与非周、叠与非叠荟于一炉,在一派形神萧散之中,逼近某种精神的冲宕与弥远。我们仿佛行走在一个缓窗移景的长廊中。窗的另一边,是波光涟滟的岁月,是生存的吉光片羽的跬积,是深浅冲和的沉吟之境。(许江,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
▲ 《宇宙之光》 122×122cm 绢本水墨 Ink on Silk 2018
展览现场
画家简介
桑火尧,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主要个展:
上海龙美术馆、今日美术馆、新加坡当代艺术馆、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广东美术馆、亚洲艺术中心、宁波美术馆、潍坊博物馆、潍坊美术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