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 纸本水彩 2020年
2020年庚子新春,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改变了我们原有的生活方式,原本喧闹的世界仿佛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周遭的一切好像都静止停顿了。我也因此每天都待在这房屋的方寸之间,每天所身处的空间、每天所辗转反复面对的,无非就是这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客厅、卧室、厨房……但正是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的一切,成了因为疫情而被困在家的我朝夕相处的伙伴。相处久了,它们的存在,也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生命力,我和它们始终保持着一种“共处”的关系。我在关注它们的同时,它们好像也在关注着我,我们似乎就这样,在这小小的空间内互相注视着,好似一种“与物有宜”的状态。
因家中的绘画材料和工具有限,我在给学生上课之余,用纸本水彩的绘画方式进行着属于我自己的生活记录——记录了家里不同空间中景物的不同状态。这些水彩记录的一切,是从观看开始的。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画画好像就是生活赐予我们记录生活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不同于文字记录的方式——我常认为文字是我画面情感的直接表露,画画则是我情感的隐晦表达。我将这段在家的绘画记录生活称之为“绘画日记”,并把它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静默的风景”“观看的角度”和“解构”,当然,生活还未停止,“绘画日记”里的其他系列还在继续发生、进行。
以家为题材展开的系列“静默的风景”,是我企图通过静止的物象,用自己的绘画方式概括画面,用孩童的视野观察事物,来记录自己在当时那一刻的生活状态。毕竟,这个世界许多生灵忙着赶来,许多生灵忙着离去,来的原本就没有名字,离开的也不一定能留下名字,能留下名字的本就不容易,更何况留下一个生动的形容词。所以我企图通过绘画,来记录我所见到的这个世界。
△《静默的风景No.1》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2》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3》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4》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5》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6》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这个系列里的每幅作品尺幅都不大,目前已有二十幅,我用水彩这一特殊水性材质的绘画方式记录着,企图每幅作品孤立来看都是独立的画面,但当把这些画作都摆放在一起时,观者可以看到它们之间相互存在着的一种晦涩的关联性。我把这个题材当成了我“绘画日记”的切入点,以画出生活中这些“线索”的方式来思考记录时光的痕迹。
我企图记录家中的“静默的风景”,我想要通过绘画的方式感受与它们独处时的静默,寻找与它们在一起的理由以及画面中的“隐秘结构”。正如威廉•斯莫克在《包豪斯理想:包豪斯的设计主义》一书中所说的那样,“我们所有的思想就是形式的交通——拥堵的感知数据和观念”。我想从这个题材中发现自己的生活状态,以及时间所带来的困扰与凝固。
△《静默的风景No.7》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8》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9》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0》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1》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2》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3》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4》 纸本水彩 2020年
△《静默的风景No.15》 纸本水彩 2020年
“观看的角度”系列是围绕着如何从观看的角度来展开和思考的。我在绘画创作的过程中,试图压缩或递进到某本书、某个物件的本身上去。比如面对既有的文字、符号、画册中的作品、电影中的图像、某种建筑样式、感染新冠病毒的肺部X光片或者指纹,诸如此类的物象,我想用绘画的方式记录我在观看时所产生的某种错觉以及思维的某个“决定性的瞬间”,对究竟应该如何看以及看到了什么等一系列的问题进行一种自问,而这种自问,我想通过绘画的方式来解答。因为艺术家一旦有一双经过训练的眼睛,他们就可以看见这些形式的秩序,组合架构成一个多层次的有深度空间的境域。于是在“观看的角度”这一系列中有了《指纹》《直到无法呼吸》《花与影》这些画作的出现。
因为每每望向窗边,总会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看窗外的世界,当我看到窗下花与光之间的暧昧,我便想记录这春日里的暧昧、表现窗外花与影的关系,于是便创作了“观看的角度”系列中的《花与影》。在《花与影》作品中,我运用了抽象语言元素,把花和影的形象抽离出来,通过拼贴重组的方式,尝试将图像和形式重构。让“花与影”不再是一种单一概念的图解,而是在一次次看似无序的尝试中,获得一种可能性的复活。
△《花与影NO.1》 综合材料 2020年
△《花与影NO.2》 综合材料 2020年
△《花与影NO.3》 综合材料 2020年
“观看的角度”系列中的《指纹》,创作缘由与手上有颜色在用纸巾擦拭时偶然间的发现有关。自己的指纹在纸巾上留下的痕迹,有的地方是清晰的,有的地方是模糊的,这其中就蕴含了一种特殊的观看效果。而指纹本来其自身就是一种特殊性的存在,我们无论去哪个地方,只要有了接触,就会有指纹的留痕。很多时候的触摸痕迹,其实就是身份的一种象征,一种具有唯一性的标志,在我看来,“真实”永远在那一层“薄纱”之下。指纹自身,也拥有着它自己的特殊形状,指纹有三种:弓形,环形和螺旋形,其中每一种指纹都包含了许多类型,指纹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是客观存在的。我试图在描绘中摆脱指纹的具体形象,在自觉地引退“自我”中以一种回归的观看方式观看事物,但又似乎暗合了对事物本源的观察这一状态。
△《指纹No.1》 综合材料 2020
△《指纹No.2》 综合材料 2020
《直到无法呼吸》这两张画是“解构”系列中的,对于这幅画的创作缘起是我在手机网页中浏览关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信息时看到的关于患者肺部X光片之后所画。通常X光片是负片,光线来自于透光板本身,里面较黑的地方就是X光线穿过之处。当我看到这些片子的时候,不由得感伤。因为其中有很多显示着白亮的肺部,上面布满了更多的“磨玻璃病变”。这些病患,他们有的可以度过磨难,顺利出院;但是有的,直到最后却是再也无法呼吸了。
我们走到这个世界、我们与这个世界相见、我们征服了我们生活中的坎坷险阻,最后,死亡征服了我们。生死关系,因为庚子之年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一瞬间拉近了与我们的距离,从网络上看着每天不断地播报、每天变化地数据、每天来自武汉现场播报地画面……这些,在观看的过程中,也无时无刻的不深深地砸在我们心底。我将那些被感染的肺部X光片,留在了白色的水彩画纸上。我画面中的雏形,便是新型冠状病毒患者的肺部X光片,画面信息里指出X光片中肺部的白色条纹以及上面的小点与患者的生命紧紧相联系在一起。黑与白、生与死,两者之间纵横交错,我们在别人的故事里尽情的思考着自我,不管我通过绘画记录了什么,它们总会使我猜想到一种痛苦的磨难和无可奈何的悲伤。
△《直到无法呼吸》 综合材料 2020
“解构”系列中的《符号》,记录的是我在疫情居家期间某一天出门去超市采购食物路途中的感受。因为疫情的缘故,马路上的车量非常少,开车在路上感受到了道路中空旷感,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以至于交通标志都突然地在眼前显得分外清晰,开车的过程中也没有了平时因为车多拥堵时很多时候全凭习惯和经验驾驶的来去匆匆,因这马路的空阔,竟有了仔细观看这些交通标志符号的机会。那些符号在当时一目了然。而那些符号也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一连串由三角形、圆形等图形组成的形色符号。我将这些标志符号以绘画的方式记录下来,其中不乏有些意味之感,美需要“有意味的形式”。
△《塔》 综合材料 2020
△《符号》 综合材料 2020
我以为,美不是一个固定、有界限的名词,世间万物,但凡能对个人激发起情愫、引起惊讶、感到舒服、愉快,那便是与美相接近了。我的“绘画日记”是以记录事物的方式开始并进行的,记录我在平凡而又特殊的日子里普通而又特殊的生活,记录我关于绘画和生活的思考探讨,记录我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一些偶然的思绪与一时的冲动。
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不考虑画面最后的呈现形式是否完善,留给我自己的,更多的是在创作过程中对于思路线索的留痕与绘画方法的探索。因为,我相信在我创作这一切的背后,绘画创作都会驶向那个原始而最初的本心,我所刻画的形象亦不再是索然无味的影子,而可以成为一个可感、可游、可居,与自然平行的真实世界。因此我把这些生活中的“痕迹”通过水彩的方式汇集起来,也就有了某种属于我自己的艺术视觉和主题的连续性。这种感觉犹如一场说走就走且没有地图也没有目的地的旅行,而在这场一个人的旅行中,也许就是对艺术创作本身的寻找与追求,在这分分合合的过程中,或许就是创造的本身。(沈童)
画家简介
沈童,1986年出生于山东潍坊,现任教于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油画第三工作室,山东美术馆馆聘艺术家。山东艺术学院硕士,韩国首科院大学博士在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团中央首批“青社”成员,山东省青年美协常务理事,济南青年美协主席团委员兼油画艺委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