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承载着世代相传的民族精神,它具有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审美之元素,是承续不断的文化基因。它内蕴着中国哲学思想、政治伦理观念和传统文化,在天地人的和谐统一中自由转换,它由对现实物质世界的领悟,又延伸到历史时空无穷无尽的想象之中,挣脱时空与形的束缚,以充实容纳虚拟,以现世生活创造艺术世界。我们把涵盖了中国传统精神的“意象”“意境”“意趣”“气韵”“传神”“畅神”“写意”“味道”“逸兴”等美学命题,统称为“写意精神”,“写意精神”是中华民族世代相传的民族精神,它是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审美之根基,是承续不断的文化基因。哲学家、美学家宗白华认为:“艺术是自然中最高级的创造,最精神化的创造。”在道法自然、观物取象的基础上,经过创作者的情感与内在精神的审美加工,不问四时,无论四季,不分地域,打破一切时空界限,以超凡脱俗的情怀,运用高雅纯正的笔墨技巧,呈现出艺术化人之品格与风骨,表现出至简、纯正的艺术形象。
初雪高阳上博南古铁独啸岭之巅唐建582cm×180cm纸本设色2020年
春色到我家——农家随笔四条屏唐建36cm×138cm×42020年
中国画求“简”的造型方法具有悠久的历史,原始彩陶图案造型、商周青铜器的纹饰,以及秦汉的壁画、画像砖石的造型上,都体现出中国画主动追求形象简约概括的特点。孔子云:“大乐必易,大礼必简。”老子在《道德经》中指出:“少则得,多则惑。”这些都说明“简”在中国有着深远的哲学文化基础。
铮铮铁骨历春秋唐建98cm×198cm2021年
汉画中还出现了一些以寥寥数笔高度概括来传神达意的画像,如《伯也执殳》,颇有后世“疏体绘画”“笔才一二,像已应焉”的写意画风。作为具有写意造型的“疏体”风格,“疏”表达的是笔简意繁、简约而不简单的艺术境界。“疏”在中国文化中,亦是“简”的同义词,同时还具有别的意义,《说文》曰:“疏,通也。”《玉篇》曰:“疏,阔也。”《老子》第七十三章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史记·齐悼惠王世家》:“深耕穊种,立苗欲疏。”这些句中的“疏”可理解为简略、稀疏、稀少之意。写意画以简疏之形写其深邃之意境,以笔简意深之“写意”“写性”“写心”,达到状物寄情的创作目的。
雪净孤山鹤梦远唐建98cm×198cm2021年
万雪唐建98cm×198cm2021年
数点飞来荷花雨唐建69cm×138cm2020年
如果说上古时期绘画作品中形象的“简”,还存在着有待完善的单纯简单的成分,那么文人画对“简”的追求却是自觉主动的。宋郭若虚曰:“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简而意愈长。”表达了对形象简约的颂扬。文人画的简,并非形象的简单,而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与“搜尽奇峰打草稿”之后,经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繁而简、以少胜多的过程,体现出画家高深的学识修养和驾驭技法的精熟能力,达到了高度概括、简笔通神的艺术效果。在中国画的山水、人物、花鸟中都有“简”的范式,例如宋梁楷的“减笔”人物画,他的《太白行吟图》,面部虽较用心,只用了数笔,而自发髻到衣袍、两足,都用大笔信手涂来、一挥而就,整个身体衣服也只用了四五笔就勾画出来,而李白潇洒出尘的神采,却跃然纸上。倪云林画山水最简,达到不能多一笔,不能少一笔的精妙。清代八大山人的花鸟也以“简”著称,往往画一石、一鸟、一花,都能达到“无画处皆成妙境”的艺术效果。何绍基题八大山人的《双鸟图》:“愈简愈远,愈淡愈真。天空壑古,雪个精神。”他采用简化、变形、夸张一系列的造型手法来表现对象,他画中的鱼和鸟以简约形式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往往偌大的画面只画一条鱼,画面大片空白,却有无穷的想象空间。简者删繁,雅者离俗,淡者近禅,真者归璞,八大山人花鸟画的艺术精神体现了中国文人画的写意精神,他的“简”是他对作品中的“造型”的独特理解,他的“形象”突破了传统的樊笼,架起了天真自在、冷逸倔强的个性天地。
一枝轻带雨唐建69cm×138cm2020年
雪中芭蕉唐建98cm×198cm2019年
文人画的“简”还同时包含有两层含义:倪云林的画最“简”,又“无一笔不繁”;王蒙的画以“繁”取胜,但后人称王蒙的画“千笔万笔如一笔”,这可以说是另一种“简”的形式。
万事如意唐建97cm×138cm2020年
根密身愈正节直不容弯唐建69cm×138cm2018年
“简”是写意的一种具体表现形态,是中国画追求情、景与境的“天人合一”,立意为象、澄怀观道,追求笔简意深、气韵生动之“意境”。“简”具有高度精神之自由的“写意精神”,在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承续中发挥了巨大的革新和创造力量,是中国画审美理想的精神升华和艺术表达,具有积极而又深远的意义。(唐建)
艺术家简介
唐建,文艺学博士 1965年生于山东诸城。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二级教授、花鸟画创作研究方向博士生导师、国画院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展览演出中心主任、中国画院院办主任。兼山东大学教授、中国书画美学研究方向博士生导师,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北京师范大学特聘研究员,深圳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山东艺术学院客座教授,甘肃政法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