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印象中的虎只是厉害、吓人的象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动物,因大人时常用“老虎来了”吓唬孩子。后来看到小男孩戴虎头帽,穿老虎鞋,经常看到过年时大门上帖着门神虎,窗户上的虎吊钱,虎剪纸,方知道虎还有避邪的作用。长大一些,在动物园里看见笼子里的真老虎,其宽大凶悍的体态,伶俐的牙齿,几口就把饲养员喂的半只鸡吃掉,再加上老人说老虎会吃人,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老虎就在身边。想象着如笼子门没锁好,老虎跑出来,人就没命了,就更加害怕老虎。长大后常听说动物园里有老虎伤人的事发生,以后就再也不敢去动物园了。可能谈虎色变,说的就是因人对老虎十分畏惧吧。在十二生肖中,可能就是虎能伤害人的生命了。然而尽管虎给人带来恐惧与不安全感,但聪明智慧的先民认为万物皆有灵,古人遵循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本着生态文明及敬畏生命的态度,将虎视为人类的好朋友,将其进行妥善的保护,化敌为友,同住地球村,和睦共处,以和为贵,并且赋予虎神性、文化象征及精神寄托。
于虎,我赏其态,崇其性,仰其神,因其与人类的异质同构所具有的文化象征性融入我之生活。虎之圆浑、宽博、强壮的躯体给人以力量的精神象征。干净、漂亮的颜色,又极具律动的斑纹所形成的线条韵律感,极为诱人,恰似山水画中的披麻皴又或解索皴之形式意味,从视觉到心理都给人极强的审美感受。我每每写之,心之所想,手之所畅,无不畅达快哉乎。而更让我痴迷于虎的诱因是超越于虎而上的寓意与象征性的文化内涵。它能刺激吾敏感的神经,活化思维方式,提供无限的想象空间,可以迁想妙得,将虎化作自身浪漫瑰丽的奇思构想,由写境跃入造境。把我之喜怒哀乐融入其中,虎可以为我代言,可以抒情达意。就如石涛云:“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故我遇虎,不知我之为虎,还是虎之为我,是我与虎神遇化境也,如“庄周梦蝶”。虎即为我情感的载体,心灵的化身与符号,借虎达意畅神,以写胸中逸气,因之与虎结缘。
又于最美人间四月天,家中添一小虎儿。笔下一只,两只……不厌其烦地逍遥在虎虚幻的世界中,得超越现实之情怀。虎激活了细胞,给我带来思维的发散与创作的灵感,从文思境界到笔墨境界悟之艺术三昧;从文化艺术之思想系统与审美系统得以完善。笔下之老虎力求既不同于小农社会的田园牧歌;也不同于概念化的说教;既无上山虎,也无下山虎,将虎融入心中,化作笔墨形态,寓哲理于画,造便人“思”之虎。
清戴熙说,画不仅要“可感”,更要“可思”。画不但要传达生命感觉,还要上升到“可思”之境,打动人的智慧,给人生命的启发。此时笔下虎像与不像已不重要,只看是否能得性、传神又得意,即是达“离形得似”又或“得意忘形”之状态。为此,恽南田讲的更有意思:“秋令人悲,又能令人思。写秋者必得可悲可思之意,而后能为之。不然,不若听寒蝉与蟋蟀鸣也。”故此,画以“可思”作为绘画思想系统的硬指标,以追求生命智慧。
意念中让笔下老虎有意思,有生趣,于笔墨中生发好玩、调皮的老虎,于是格局别出、富于时代感。遵中国绘画艺术精神,既以虎为模特,得外师造化之源;又以虎为程式化道具,得迁想妙得之境,从而使虎具有超越形似,求不似之似的神韵。并且使“神韵”的思维有“出世”性的超脱、闲逸,跃向“入世”性的自在、自为、自然、和自由。“神韵”创造的心理指向,由封闭式的虚静、心斋、坐忘,跃向开放式的进取、奉献、无私、净化的精神世界。
虎之造型融汇文人画意趣和民间艺术传统,让笔下之虎流露出民间泥玩具式的天真的憨态,营造一种淳朴的稚趣拙味,达“生后熟”之艺术境界。心境上,不因寄情山水、田园而忘怀世事之人的生命关怀,于是思想的天平由对外部世界的关注倾向内心世界的关照及对人类命运的思考。明李日华曰:“凡状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势;得真势,不若得其韵;得其韵,不若得其性。”以世俗的心态感受生肖虎,得虎之灵性,也是吾不断开拓新意境,寻求新意匠的创造过程,从而达到从生活到艺术高度升华的境界。从曾子的“格物致知”到庄子的“用志不分,乃凝于神”,透视出中国艺术挖究世界表现生活的心态与规律。
以生肖作画可以是一个题材反复画,写心复写生,写生复写意,无限反复、既是深化认识的过程,又是境界不断提升的过程,从而达“尽精微,致广大”的境地。画面构成,简约,空灵,淡化写实的现实性,求超越时空的梦幻性,以虎作为体验内在生命的载体。平面化的语言强化了现代抽象因素,在似与不似之间显示出博大、深沉、浑厚、开放、充满活力的时代精神;简化的形式意味既传达了虎之神,又显示出现代人的审美意趣,在美学意义追求现代东方表现性的写意品格。
肖培金《四条屏》 139x34cmx4 2022年
牛虎轮值,虎年至,生肖虎也走进了我的精神世界,朝与虎朝夕相处。闲暇之余,以虎为模特儿,创作了一系列以生肖虎为题材,以虎啸风生为主题的作品。作品分三个篇章:一是以吉祥祝福,通俗易懂,喜闻乐见,充满世俗气息的贺岁篇,二是以虎的寓言故事,成语故事,歇后语为素材,充满生活情趣和浪漫色彩的意趣篇,三是以虎为载体,浪漫与批判现实相结合,充满人生哲理的哲思篇。作品力求从不同的视角,以虎为载体,以笔墨为语言,言说内心世界的所思所想。此系列作品即是对生活、人生的感悟,又是对艺术的认知与理解。(肖培金 壬寅暮春于见山堂)
画家简介
肖培金
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山水系硕士学位
现为天津美术学院教授
硕士研究生导师
天津美术学院“水墨为上”山水画高研班导师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天津美术家协会山水画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