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军兄来电话让为“膏油班”十年了写几句话，因这些天杂务纷扰，想了三日也没想出个名堂。夜来翻看聂绀弩诗，有“几经春夏秋冬日，一笑东南西北风”句，似合心境。是呀，十年过来，还能信守如一，在这般浮世也算难得了。其实聂公还有一句诗更能写真：“青眼高歌望我子，红心大干管他妈”哈！服了，对仗工稳，直彻肺腑，有了这句，什么也就都有啦。
青眼高歌望我子
红心大干管他妈
——说的不就是“膏油班”吗！
趵突复涌十年赋
天下泉城，首瞻趵突，云蒸华鹊，涛震明湖。纳甘霖于万里，穹野皆被；汇清洌于一窍，轮涌三窟。映丽日霞蔚烟柳，掬明月霰匿瑚珠，攫心魄思接千古，历春秋风景不殊。扬扬洒洒，晴空排鹤；奔奔腾腾，朗月闻鸪。汩汩又复十年矣，十年日月复汩汩！曾几何晦月掩冷，衰草枯塘；沼显龟背，路隐羊肠。游客顿足叹惋，里人结舌莫张。口问心，心问口，指天画地；心问口，口问心，总是无常。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脉脉一念难平；惩恩饰非，虹霓安在，悠悠我心微茫。于是追古抚今，痛定思痛，于是吟鞭南指，叱冰断霜；于是上下一心，不捨昼夜，饬整河山，起垅保墒；于是风调雨顺，载言载笑，三峰漪锦，鱼潜莺翔。于是哉和鸣鸾凤，祥瑞七彩，天道无亲，唯善是襄。十载矣，谈何易！趵突鼎沸，奔涌若雷，翻卷跳珠，砰訇玉碎。盘盘旋旋，跃红鲤于凌波；苍苍茫茫，御仙子而举袂。扶扶摇摇，战玉龙而贯虹；清清洌洌，感鲛绡而盈泪。其春日：绿意扶苏，东君发卉，谁欺花而作冷，见黄鹂又交喙；其夏日：荷擎绿杯，柳垂璎佩，问青萍之风端，响滚雷为惊睡；其秋日：高天流云，黄花遍缀，怅寥廓袖舞白练，临醴泉举觞长喟；其冬日：琼枝弄雪，琉璃乍脆，腾冰火三滏同开，奏欢歌六马并辔；其晴日：台榭辉映，霭霄泽沛，尽逞澎湃意气，飞注激湍叠翠。其雨日：溟雾四合，风云际会，才滴沥以成圆，又倾泼而震聩。其暇日：快绿怡红，展旗引类，忽聚散为留倩影，再喧哗锦鳞聚汇……更有晨昏即景，移步换形，着意修竹，沉吟老藤。清流飘忽藓苔，芙蕖映掩飞甍。吐纳元风，顾盼流连忘返；触目皆秀，息心暂忘营营。且待华灯初上，风淡月澄。丝竹天籁，琼浆瀹茗，真不知此夕何夕，邈银汉谁为鸿蒙？走笔至此，属意快情，秋夜流光，时闻鸣蛩。欣闻泉水开节，吾侪畅悦，身在燕山之畔，却分明心在泠泠，遂扪窗作歌曰：天赐趵突，天自佑之。人不惜之，天必弃之。人若惜之，天当佑之。喷流不息，一方福泽。（注：趵突泉2003年9月6日复涌。此赋为趵突泉复涌十周年而作，距该书发稿之时，已复涌13年矣）
按：这是之前的旧事旧文，想来与“膏油班”的成员几有瓜葛，现拿来凑数，虽有搪塞之嫌，但终是真性流露，也就请诸位看官将就着看啦。
明湖寄兴
海波兄电话告知大明湖的刘洪如先生拟再请画友大明湖一聚，由是想起数天前余在南郊宾馆邂逅洪如时，曾提及雅聚之愿望。洪如认真，竟这样快就相邀了。
自午时秋雨飒至，继而转成滴沥，天地尽湿，心境也柔软起来。待小憩后窗外已成雾色，雨霁而云未散。于是乘31路公交车，到老东门下车，再西向寻路观行。
老东门往西北首一带已然大为改观了，当年店铺、民居杂糅之景象已被亭树楼阁所替代，只是有蓝色围板拦着，看不真切。待走到大明湖正南门，洪如已在等。不多时盛华、胜军、丽蘋、兆虬诸画友来，于牌坊前、荷塘边快影留照。继而海波并夫人赵女士、李勇、天明、玉泉、永生均到，便登船向明湖新区驶来。
挐舟上岸，眼前为之一亮：飞檐素舍，掩映丛绿之中；拱桥曲水，廊绕盱观之外。经营得所，安排有致，处处匠心，每每新意，众人啧啧有叹。因尚未竣工，偌大景色中只我等数人盘桓其中，指点品评。余谓兆虬：象不象贾政携众酸儒题额大观园，继而解颐。
时又有微雨飘下，大家撑伞徐行，顿有清凉韵味。步溪桥，穿院所，抚旧壁，叩新声，瞻顾其间，恍若隔世，有老舍庭除嵌镶其中，竟堂构自然，又有数株石榴，新植于此，雨涤拢翠，两两相生。诸人沿湖北转向西行，右观隰处有幼树成林，遮雨成霰；左畔隈岸处，披离荷叶，落滴有声，眺望湖面，烟波微茫，好一幅水墨图画。登画舫驶历下亭，尽得古人“微风燕子斜，细雨鱼儿出”之境，惜无燕子，只能作怅怅之想。不一时到历下亭，弃舫上岸，此处是旧时庭院，尽有熟识激在心中，大家在合抱老槐树下再次留影，是因为当年曾经在此聚首，当昏暝未合之时，诸友于蔚兰亭宴桌前依次坐下。
晚宴极为丰盛，谨见洪如之精心：有炸明湖荷花，有荷叶鱼，有蒲菜羹，更有几道叫不出名的菜肴，大家心存感念，直为大块朵颐，席间佳句叠出，阵阵笑浪声外。兴致高临处纷纷唱老歌，溯流年，回盼风华时光，且是每人轮番有唱，正可谓群季俊秀，皆为惠连，抚今追昔，歌以咏志，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四美俱，二难并，良有以也……
云没阑干，酒酣意犹未尽，扶夜亭立，遥岸眺观霓虹。再舟行镜泊，湿风吹面，马达喳喳，对岸徐来。回望芙蕖，擎盖脉脉不舍，霁月光风，霎时皆成虚空，再返身尘嚣之中，胸有诗而诗竟不得出矣。
归后乘兴草记。
韦辛夷速写作品
我是顾问
冬日的阳光很好，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电话就响了，原来又要成立一个什么画院，诚聘我当顾问。就在昨天晚上，也是一个什么画院要成立，来了电话，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水到渠成地、无怨无悔地成了顾问。今年也奇了怪了，甭管是机关，是企业，是学院，是街道，是公益单位还是山寨团伙，只要是有画画的人扎堆的地方就一定会攒出个画院来，亚赛当年“文革”成立战斗队，只要有一台油印机，再用橡皮刻个章，就全活了。社会真是进步了，不武斗了，改美术了。如今是大宝天天见，洒向人间都是“院”了。放下电话，心里就开始自问自答：“我是顾问吗？”“对，你是顾问了。”“顾什么问？”“不知道。”“这不是扯吗？”“是扯”——怎么就“扯”了呢？想这些年光颁发我的顾问证书也有一大摞了吧，几乎是给了你证书，就再也没有了动静。顾问顾问，什么是顾问？我“顾”了什么？又“问”了什么？我能“顾”什么？又能“问”什么？顾我者问吗？不问我者被“顾”的次数还少吗？这“顾”的是哪门子“问”！总之是一头雾水。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唯文字这一层雕琢得最为精致，字与字的搭配，词与词的集合，经过几千年的磨合，已经成精了。一字多意，一词多意，或隐或显，能著能彰，内涵丰富，昆乱不挡，非是一言能蔽之。就说这顾问吧，就大有琢磨头，顾名思义，“光顾时询问”似为本意，继而又有疑者：如果是光顾时询问是为当行的话，那么不光顾你时，人家自行主张去做事情了算不算让你顶空名不作为？或是僭越不本分？也可以理解为“顾”你“问”你，你就应声，不顾不问，悉听尊便，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两两相宜，皆大欢喜。如果再有念头，那就成了不懂事儿了，要知道，不是什么人想顾就顾的，要不是看你在行当里有一定位置，有一定影响力，想顾，还没那个资格！想到此处，身上不免渗出冷汗：为老不尊、不识抬举，给面不要面的事体咱可不能干。于是，就被人家“顾”了，接着脸就拉不下来了。首先，“顾”你的什么“院”要开成立大会吧，成立大会您老得去吧。光去不行，总得有所表示吧？都“顾”了您了，能空着手吗？您得意思意思，送一张贺画也是人之常情吧？成立个画院容易吗，这得花多少钱？什么？没时间画？那写幅字也行。看，这就是被“顾问”后的功用！即便主家客气，说不要画，只要您老到场就行，你好意思老着个脸白白享受礼遇？好，那就觍着脸去。于是轿车来接，搀腋上台阶；敬啜香茶，恭笔画押；握手问安，戴上纸花；左顾右盼，春风扑面；再点头微笑，连声说好。见女士说你怎么就没变样，见男士说还是那么棒！高高兴兴，舞舞扎扎，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这成立大会就开始了。让你在前三排就坐，前十名肯定念到你的名字。听到念你名字时，要赶紧起立向前鞠躬，再移步换形，转身向后鞠躬，再转身，坐下。又是掌声，是那种念一个名字拍一阵的掌声。于是，领导讲话，院长致辞，再举牌揭红布，或按球出字幕，音乐骤起，掌声雷动！从这一刻起，这个画院就名正言顺了，发挥功能了。开幕式甫毕，便安排到酒店吃开门宴，你好意思不去？待酒足饭饱，再专车相送，你还能绷得住吗？待回舍先小憩一番，等醒过酒来一想，受了“礼遇”了，咱还有亏啊。于是乎你就会主动给主家去电话，说感谢、感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这样吧，明天打发人来一趟，取张小画吧！得，这不就是顾问的功用嘛。还会有继而来者，可如何是好？过了两天总算想过来了：顾问顾问，顾问就是你还有一些利用价值。顾问可以不占名额，是荣誉称号。顾问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顾问就是安慰剂，还有余热，一下还凉不下来的过渡阶段。所以当不得真也当不得假，觉得你好使就使，不好使就扯——哎，这不，又“扯”了一回。乱曰：
顾你你就问，
莫蒸哀家梨。
吹齑因羹热，
娱彩老莱衣。
干糇岂愆作，
玄酒不问期。
性散虽樗栎，
爱惜老头皮。（韦辛夷）
韦辛夷作品欣赏
画家简介
韦辛夷，1956年生于山东济南。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擅长中国人物画，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1992年深造于中国美术学院刘国辉教授工作室，为首届中国人物画高级研修班成员。曾任第四届、第五届济南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第五届、第六届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济南市美术家协会原主席。现为山东省美术家协会艺术顾问，济南市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山东书画学会副会长，山东艺术家（书画专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济南终身专业技术拔尖人才，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