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博文 2002年作 《横舟有禅意》 38cm*98cm
青山无限好 墨色见超越
——评孙博文先生后期山水画的艺术成就
孙博文先生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在山水画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特别是其九十年代以后的山水画创作,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茅屋临水见归舟》1998年作
山水画在中国艺术史和世界艺术史的中国篇章中所占据的最重要位置,是有目共睹的。它承载着中国人的自然观,也是中国人对世界做出哲学性解释的世界观的视觉体现。艺术史和哲学史告诉我们,古人笔下的青山,不是作为物理实存的自然,而是作为概念而存在的“山水”。了解这一点,对于理解何故一代代人不厌其烦地“复制”和重写那些经典的图式至关重要。那些在古代尚未被社会化的自然,其实是先人们寻找超越社会之外的场所。因此,古人不会像现今那样强调再现式的写生,也不会如传统所要求的那样去“格物致知”,青山作为“山水”是被“想象”和“概念”化为超现实性的。正是这种经过想象而具有的超现实性,才是“山水”作为创作的母题经年历久、代代相传的关键所在。
《山人爱山居》 89cm*89cm 2000年作
既然艺术的本质不在于如何忠实地再现世界“原有的”样子,而在于如何有效地表达世界“应有的”样子,也就是世界的超越性,那么,作为这种超越性最好印证的青山就成为无数中国艺术家变法出新的必然所向。
1998年作 414cm*144cm
观孙博文先生九十年代至生命最后时期以山水为明确方向的创作,其艺术创新的胆略和鲜明夺目的表现,恰好让这种超现实性有了一次新的可能,为中国画的写意精神注入了浓烈的个人风格。
《多情待黄昏》 2000年作
孙先生生前长期生活在齐鲁大地,对北方自然环境有着入心沁脾的熟悉和亲近,这让他的山水创作带有浓烈的北派山水的气质。但是画面体量结实雄强,姿态挺拔伟岸,形象生动多变,墨色冲撞交织,笔势灵动恣肆……所有这些,又让他的创作具有强烈的个人意志和主观肯定,而其超越于写生再现而求造化之超现实性的特点,更是昭然可见。
《泼墨千山水生云》 236cm*118cm
色彩,是孙先生的山水画给人最初和最直接的印象。它被高度主观化、高度鲜明化——在西画中已属当代语境的撞色,也被孙先生这位五六十岁的水墨画家在二十多年前引入并交汇出绚丽的华彩篇章,这充分见证了孙先生对水墨艺术的开放性理解和山水画超现实性追求的拓展能力。高纯度的青绿、杏橙、胭紫,被泼洒、渲染和铺写在在山石云水之间,辅之以时而阔砺有力、时而点写游走的笔势墨线,雄健突兀却又合情入理,鲜艳中见性情,唐突里有内涵,令既往套式化的山水图式,走出了孙博文独步无双的墨色和溢彩。
《幽幽青山空》 179cm*96cm 2002年作
造型上,孙先生在当年同样另辟蹊径、出形入化,画出天地山川的非现实性和超现实性,青山不再原有和实有,而是我之应有。巨大的山体因为遒劲粗砺的皴笔而雄强,又因为旋转扶摇的体势而倔强。在他的画中,没有玉树临风,没有平渚薄云,有的是情满于山、意溢于海的豪迈,有的是视通万里、思接千载的超越。所有的山,一切的水,在孙先生的世界里,都被“想象”和“赋予”了无穷的能量,都被视为气脉相连的生命体而茁壮并且勃发。因而,它们在形体上犹如虬龙脱兔,总在聚集能量,总在将我们的视线牵引向画面的上方乃至画幅之外的更高处,总要用绚丽的色彩和生动的笔线所编织出的厚实与丰盈,来唤起我们对其背后的无穷的迈入。
《秋来漫山红似火》 408cm*144cm 1999年作
中国古人的自然是存在论意义上的存在方式,不是作为物理实存的自然,因此也就不是被观看的风景。换句话说,所有的观看和所有的形象表现,都是为了提示我们超越这种形而下的“观看”和技术性的“表现”。再换句话说,既然如此,所有的浓淡干湿,所有的流光溢彩,所有的笔意笔势,等等,都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有限和可尽,而其背后的自然包含时间中的空间和空间中的时间,是一个不断演化的存在,一个无限而无穷的存在,因此含有道的全部意义,即“道法自然”。而这含道之自然乃人无法完全理解和把握,所以自然是超越的。自然因为富有时间而超越了社会、历史和政治,所以自然是不朽的。自然以大地和天空、江河与湖海而显现,它不属于任何人。
359cm*97cm 2002年作
把孙博文先生后期的山水画创作界定为现代泼彩大写意山水的佼佼者,是因为以他的年龄和所处的年代论,在同代人中他似乎冥冥之中已经叩开了艺术创作的当代形态大门。在他生命最后十几年里所创作的大量气势撼人、色墨四溢的山体、树形、云态和水意,已然成为一路盎然向上,登高望远,致敬存在之不朽和超越性的天梯。天梯有形,天路烂漫,但这些都是见证存在之不朽与永恒的手段、路径和显现。它们的丰富多样、自主变化和多姿多彩,无不印证着存在的广袤、无垠和无形。如此,我们看到,信马由缰的山川中不仅有古时高士,突兀高耸的云水里也有当今的民居,一切皆为娑婆,所有均可抛掷。古今跨越,时空融汇,一切皆为现世法,所有都从不朽则。
《碧水绕青山》 359cm*144cm 2000年作
《人在青山第几重》1998年作
孙博文先生后期大气磅礴的山水是盎然奋进的,也是挣扎脱茧的,但绝非以往逃逸出世的。以艺术中的山水去拒绝社会历史和政治,以山水去拉远与世俗的距离,或者拉近与超越性的距离,这是长久以来人们对中国传统山水内在功能的通识。但是山水也罢、青山也罢,它的超越性远不止于作为逃逸之地,而在于代表不变与万变的时间上的永恒性对人的召唤。如果意识不到山水对人的召唤,将青山不与人事相对照,山水就失去可以超越的内容,就只是风景或者心境的表象写照,就只是表达了一种寄情美学。所以,在通常情形下,如若一味不明就里地以艺术的山水超现实的方式去接近自然的超越性,是无法实现意识上的超越性的,因为超现实性终究不是超越性。
《远山临碧水》 179cm*96cm 2002年作
许许多多的山水画家穷其一生,却止步于此,即逃逸或隔世,而并非超越。这是水墨画山水画难有突破而入当代的根源。我欣喜地看到,孙博文先生的山水中,艺术的超现实性接近自然的不朽和超越性。他的一个突出点是,艺术的超现实性不仅尊重传统,更加入自己的体认和取舍(主观色彩、大胆造型、书法题跋)。也就是说,青山终究是人的青山,在人之外的世界,即使是无限而且无穷的,也是无意义的,因为无人的世界便无言说,无言说则无意义。自然之不朽只是自在之永恒,虽永恒却不构成为思维的对象。如果无人对应,自然青山本身并无意义。由此可见,人的世界虽然有限,却是一切存在具有精神意义的根据,包括自然青山。青山固然亘古永恒,对应着时间的无限性,不为人事所累,不被社会历史所限,但它的不朽是因为有人的存在,或者说,它只有以不朽的标杆来对应人的努力,包括人在艺术上的各种尝试,才成为存在论意义上的超越性。
《独坐山中静》 1998年作
365cm*72cm 2002年作
《地灵云山秀》 38cm*97cm 2000年作
由此可信,孙博文先生在艺术上独具个人特点的大胆尝试,超越同时代的同龄人,打通艺术上的超现实性与自然青山的超越性之间的障碍,为中国大写意山水的创作中做出了贡献。(高岭,天津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同时担任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史系硕士生导师)
画家简介
孙博文(1938——2003),名九学,字博文,号汝阳山人,1938年出生于山东莱阳穴坊镇西富山村,辛亥革命老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孙墨佛(曾任大元帅府参军)玄孙,北派山水画大师孙天牧曾孙,师从关友声、黑伯龙、王企华、陈凤玉诸先生。1958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1963年毕业,毕业后主动奔赴莒南县文化馆从事基层艺术文化的组织和教育工作。1978年,孙博文离开莒南回到故里莱阳,最终定居青岛。1979年,孙博文拜莱阳籍著名画家崔子范为师,将崔子范简笔大写意花鸟画技法移用到山水画上,从而开始自创山水新貌。后又研习张大千先生泼彩泼墨画法,融合创新,独成一家。
孙博文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画的探索和创新,集诗书画印于一身。作品无论是巨幅大构,还是斗方小品,均笔墨雄健,气势磅礴;画面率真自由,流光溢彩;特别是晚年创作了大量宏篇巨制,尺幅之大,数量之多,完全突破了正常的观看路径和思维模式;题材之丰富,用色之绚烂,又完全颠覆了中国山水画的历史积淀和传统概念。孙博文先生的艺术成果是很特殊的,他对中国画大写意传统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2002年5月,孙博文先生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办个人书画展,受到了新闻界、美术界的关注。
2020年11月12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一批孙博文大尺幅的作品展现。让观众进一步认识这位生前不求闻达,画坛了解不多的画家。
2021年6月6日——17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山东美术馆再次呈现,集中展出孙博文生命晚期的中国画作近60幅,并围绕此次展览连续召开三次学术研讨会,先后有近百位专家学者,从全国各地赶赴山东美术馆参加此次研讨,这在山东美术馆乃至全国都是史无前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