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天水合》 144 cmX361cm 2001年作
孙博文,“心生之像”的现象级大师
孙博文作品气象万千,纵横捭搏,令人慨叹之余也有困惑和思考,首先是对孙博文作品如何定位,其次是对孙博文绘画路径的可能性的追问。
对于中国水墨画家来说,评判其艺术成就主要是看几个方面——图式的创造性、笔(彩)墨的独特性、意境的感染力等。有比较方能鉴别,在我看来,艺术家的类型不同,需要将其放在不同坐标系统中比较,才能显示出独特性所在。
▲《但愿人间意珠圆》244.5cm X123 cm 2001年作
从艺术家感知和表达的类型角度来看,我认为艺术家表达方式有“画生之像”——“意生之像”——“心生之像”之分。
“画生之像”——纵观中外美术的历史,在传统艺术时期,绝大多数画家都是在“图式”与“修正”之间把玩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东方,“传移模写”的势力在传统中国画中最大,画史上绝大多数画家因循师规、循门派之法,继承性大于创新性,他们构成了“画生之像”的主体。
▲《涅槃》358.5cmX143.5cm 2001年作
“意生之像”——“意”乃“意境”之意,一些中国画大家对艺术有所感,对图式、对用笔、对审美创造有自己独特的感受,他们以“理性的静观创造外观的幻境,维护个体以获得生存的意义”,作品体现出内心感受与外在世界的平衡,表征出来的正是尼采所谓“日神精神”。画史上各时期有代表性的画家属于此类。
▲《大千世界》 243.5cmX123cm 2001年作
“心生之像”——极少数艺术家在某个时期,其作品打破“意生之像”的平衡,呈现出一种“水不择地而出”的喷涌状态,或对以往图式,或对用笔,或营造意境,有突破之势,往往能进入到一种“前无古人”的境地。2000-2003年的孙博文正属于这类艺术家。他的作品在图式上几乎是内心之象的叠加,谓之前无古人并不未过;在用色上他不拘成法,重彩浓郁;在意境塑造上更是大气磅礴,甚至奇绝飘忽。
▲《驱山走海挥彩笔》123cmX244cm 2001年作
在孙搏文的《驱山走海挥彩笔》(2001)中,人们看到的是完全不拘成法的恣意;在《乘月天水合》(2001)上,人们感受到的是画家纵横天地的快慰;而《霁后霞光》(2000)《秋色无边》(2002)、和《性灵之光》(2002)中,充斥着画家火焰般的激情;《一念般若生》(2001)、《但愿人间意珠圆》(2001)则完全进入到一种脱离自然的心象状态,画家随心所欲,任意为之;《涅槃》(2001)则大气磅礴、挣脱古人;《大千世界》(2001)几乎完全进入到一种抽象的心境痕迹涂抹。
▲《性灵之光》 795cmX144 cm 2000年作
▲《霁后霞光》 787.5cmX143.5cm 2002年作
这些作品用“酒神精神”的喷涌来描述再恰当不过。
尼采所言之“酒神精神”,是“以个体化的毁灭为手段,返归作为世界本源的原始生命冲动,从而获得最高的审美愉悦和生存意义”。它以“惊骇”“狂喜”为特征。这类艺术家的经历往往有不同于常人之处。病后的孙博文进入到这一类。
这种喷涌状态的“酒神精神”,我们在梵高后期作品中见过,也在石鲁晚期具有金石味的作品中见过,还有沙耆,他后期的作品中我们也能感受到那种狂放。
▲《秋色无边》 415cmX96cm 2002年作
这三种艺术的生产方式特别是第二种与第三种,其实并无层次高低之意,它只是表明了艺术家创作的不同类型,在某种条件的刺激下,也可能会产生突变,孙博文在2000年以前的很多作品基本上属于第一种,即“画生之像”类型,但到2000年后,也许是他患病之后突然为之一变,呈现出“心生之像”状态,今天值得我们去讨论或研究的正是这一时期的艺术,也构成了特有的“孙博文现象”。
▲《春烟含翠报芳菲》 137cmX69cm 1996年作
“孙博文现象”带给当代画坛什么启示?
其一是对中国画创新的启示。
百年来,关于中国画(水墨画)衰落的呼声此起彼伏,除去“现代水墨”的探索路径外,水墨发展还可以向内在的“心像”路径发展,从而超越“穷途末路”的怪圈,孙搏文现象再次给了中国画坛以信心。
▲《一念般若生》 122.5cmX122.5cm 2001年作
其二,孙博文现象与当代艺术有无关系?
从严格意义来说,我们不必将孙博文作品归入当代艺术范畴中,假设孙博文的生命可以延续,其发展虽很难预测,但大概率来说他不会进入当代艺术系列中,理由有二:
一,从他的作品的题目、题跋中可以看出,他还是对传统路径有强烈的亲近感,如他完全表现心象的作品《一念般若生》(2001年),从其画面中似植物又似火焰的主体和饱和的黄色以及蓝色背景看,艺术家已经开始脱离对象进入到一种完全喃喃自语状态。但画面题诗却是:“乱云深处有高师,糊涂切相任天机。试看拖泥带水笔,正是禅意师情时”;这首诗还在他的《我心即道》(2001)上题过,那也是一个完全脱离了对象,似山水又似抽象的画面。这样看来,他作品一方面呈现出极度癫狂的酒神状态,另一面还是理性的传统精神。
▲《我心即道》 122cm X123 cm 2001年作
从画面的钤印也可以看出他传统主体性。这两幅画面上有“充实之谓美”、“百花齐放万年长青”的钤印。该印在其他画面上也有出现。画面题诗和钤印是传统中国画长卷和立轴方式通常必用的方式,现代绘画和当代艺术中基本不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孙博文的这些作品与刘国松的泼彩抽象水墨作品的画面组成,不难看出具有明显的区别。说明孙搏文的“酒神精神”系列作品仍然是在传统基础上推进的一种异数!
▲《黄昏石径待月华》 96cmX359cm 2002年作
二,在孙搏文“酒神精神”迸发的同时期,他还有着不少展示传统笔墨的作品,如在《结庐水云畔》(2002)、《黄昏石径待月华》(2002)中,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理性而从容的传统用笔用墨和造境。说明孙作品总体上是在传统的路数上的创新,他并没有进入当代艺术状态的动力。
▲《结庐水云畔》 137cmX69cm 2002年作
当然,是否进入当代艺术序列并不是衡量一个艺术家成就的主要标尺,在传统中奋起,在山水、重彩方面,寻求突破者在近代中国美术史上大有人在,他们同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比如张大千、刘海粟、林风眠石鲁、赵无极乃至吴毅。从大泼墨(彩)的角度看,张大千、刘海粟都作出了标志性成就,但孙搏文在此方面并不逊色,而且他的作品更少“为泼而泼”的做作,挥洒自然,泼彩服从图像需要,像《袖卷红云水上生》(2001);从结像的意境壮阔角度看,张大千偏秀润,刘海粟更恣意,林风眠则气局尖新,吴毅彩墨作品挥洒自如,附仰皆得,但孙博文作品的意境之阔大与雄浑是超过上述诸人的。当然,在“心象”的构建上,从图式的大胆,想象的天马行空角度看,孙博文作品已然在诸位之上。
▲《袖卷红云水上生》143cmX360cm 2001年
孙搏文现象让我们对传统艺术的创新可能性增加了信心,他也为“心生之像”类型的艺术家长廊添加了一个厚重博大的典型,可以说,他是当代艺术之外但超越传统中国画的一个极具魅力的现象级大师。(顾丞峰,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美术批评家)
画家简介
孙博文(1938——2003),名九学,字博文,号汝阳山人,1938年出生于山东莱阳穴坊镇西富山村,辛亥革命老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孙墨佛(曾任大元帅府参军)玄孙,北派山水画大师孙天牧曾孙,师从关友声、黑伯龙、王企华、陈凤玉诸先生。1958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1963年毕业,毕业后主动奔赴莒南县文化馆从事基层艺术文化的组织和教育工作。1978年,孙博文离开莒南回到故里莱阳,最终定居青岛。1979年,孙博文拜莱阳籍著名画家崔子范为师,将崔子范简笔大写意花鸟画技法移用到山水画上,从而开始自创山水新貌。后又研习张大千先生泼彩泼墨画法,融合创新,独成一家。
孙博文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画的探索和创新,集诗书画印于一身。作品无论是巨幅大构,还是斗方小品,均笔墨雄健,气势磅礴;画面率真自由,流光溢彩;特别是晚年创作了大量宏篇巨制,尺幅之大,数量之多,完全突破了正常的观看路径和思维模式;题材之丰富,用色之绚烂,又完全颠覆了中国山水画的历史积淀和传统概念。孙博文先生的艺术成果是很特殊的,他对中国画大写意传统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2002年5月,孙博文先生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办个人书画展,受到了新闻界、美术界的关注。
2020年11月12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一批孙博文大尺幅的作品展现。让观众进一步认识这位生前不求闻达,画坛了解不多的画家。
2021年6月6日——17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山东美术馆再次呈现,集中展出孙博文生命晚期的中国画作近60幅,并围绕此次展览连续召开三次学术研讨会,先后有近百位专家学者,从全国各地赶赴山东美术馆参加此次研讨,这在山东美术馆乃至全国都是史无前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