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多与吴泽浩先生进行文化艺术交流,我们渐渐变得亦师亦友。听闻他琅琊办展归来,我便携新作数幅赴济南铁塔轩求教。进门落座,尚未寒暄,突然为其画案上一幅草黄色旧纸画作所吸引——陈旧微黄的纸上,两株古松拔地而起,呈虬龙腾跃、大木柱天之势;枝柯森然,屈曲如铁,笔力遒健,墨色苍劲,气势凌云,撼人心旌。我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响亮的名字——黑伯龙,这是已故大师黑伯龙先生的遗作啊!正在准备为此画题跋的吴泽浩见我吃惊的样子,马上放下笔给我介绍起了此画的来历。
苍虬逸墨
2021年7月15日,吴泽浩书画展在山东省临沂市展出期间,家住山东省日照市的老画家马世治驱车数百里赶赴现场以表祝贺,并于当天晚上带着子女一起设宴款待了吴泽浩。席间马世治拿出黑伯龙的遗作请他欣赏并诉说了此画的来历——这幅画作他已收藏多年,虽然知道是黑伯龙的佳作,但苦于没有黑老的落款。多年来想找个既有学术权威,又与黑老亲近的人来题跋挽救,以证明为黑老真迹并传之后世。听闻吴泽浩到了临沂,便和家人赶来相求。马世治是黑伯龙朋友王小古的弟子,曾任日照市美协主席、市政协副主席,早年多次向黑伯龙求教学习。吴泽浩1943年生于广东省汕头市,毕业于广州美院,为岭南画派第三代传人。他1968年来到山东省济南市,在文化艺术界工作多年,同黑伯龙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当马世治将作品打开呈现于众人面前时,立即引发现场一片赞誉之声。品赏间,他诚恳地向吴泽浩表示,自己多年珍藏此画,欲求其为黑老此画题跋纪事。吴泽浩接过画作仔细鉴赏,当即确定此画为20世纪70年代所作。他解释说,“文革”时期,因全国性地批判“黑画”,造成了宣纸被当作“封资修”的东西而停产,许多画家便以当时生产的作为包装纸的皮纸作为最好的绘画材料,李苦禅先生存世的大量的20世纪70年代的画作都是画在四川夹江生产的皮纸上的,由此可以确定黑老此画创作于“文革”时期。接着,吴泽浩又对黑老的生平和绘画风格进行了叙述。
黑伯龙,1915年出生,1989年去世。其生前为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历任山东省美协副主席、山东画院院长等职。为齐鲁画坛关(友声)、黑(伯龙)、弭(菊田)、陈(维信)四大家之一,20世纪山东省最具代表性的山水画家之一。黑老自幼喜画,启蒙于赫保真、张茂才、赵望云,后入上海美专得黄宾虹、潘天寿、汪声远、刘海粟指点。其作品多是宋代李唐、马远、夏圭,明代吴门唐寅、浙派戴进,以及清初石涛一路的画风,在意临古贤中往往与古人产生神交,使之更倾向于高层次的美学品位。同时他又善于到自然山水中吸取营养,并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中消化古法,化古为我、化古为今,创立了“黑家山水”潇洒飘逸、酣畅清旷的独到风格。吴泽浩说:“在黑伯龙心目中,绘画是一种在老庄之道中用笔墨抒发心性、畅游山川、歌颂自然、体现人生修为、弘扬中华文化的美好方式。品读他的作品,令人大有列子御风、神游六合之感。他的山水画通过笔墨体现出一种清纯潇洒的气象和高逸雅致的境界。他笔下河山的酣畅淋漓、任意潇洒、自由奔放、恢宏清旷,既是其高超笔墨技艺的展示,亦是其超然物外的人品人格、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与其以老庄之道为中心的丰厚学养相融合的综合体现;既彰显出齐鲁人文的浩远与博大,更蕴含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飘逸与洒脱。黑老晚年善画苍松古柏、顽石劲竹、高山飞瀑、叠嶂烟云。其画面不仅是单纯自然的再现,更是将自然物象经心灵的艺术过滤而删繁就简、生动洗练地描写,进而达到以神写形、以形传神之境。即便在盈尺小幅之中,也具有咫尺千里之势,古拙老辣,潇洒飘逸,进而达到天地清纯、万物天真的境界,成为画之逸品。此作之古松,即体现出他的这些风格。”吴泽浩一席解析,让诸友心悦诚服,心明眼亮,大家一致请他当场为此画题跋。吴泽浩仔细考量之后解释说:“黑老是我十分敬重的前辈,后生现场题跋未免显得草率,还是带回济南家中仔细拜读后认真题写为宜。”在征得马世治一家人的同意后,吴泽浩便将此画带回家中。那日我去他家所见,正是吴泽浩欲为此画题跋的场景。
谈罢事情原委,吴泽浩将所拟题跋交我阅看,并说他已三易其稿,可见用心良苦。读罢草稿,我便鼓励他动笔题跋。吴泽浩将此画题目定为《苍虬逸墨》,而后题之曰:“黑伯龙先生上世纪七十年代未落款之皮纸本,马世治画家珍藏数十载。二零二一年七月十五日,余在临沂时特别让我为之题跋纪事。辛丑盛夏于济南铁塔轩。吴泽浩恭题。”然后恭敬地盖上与黑伯龙同时代的齐鲁篆刻名家陈左黄先生当年为吴泽浩刻制的姓名印章和王璐彬先生所刻“龙蛇飞落”闲章。
吴泽浩题罢画跋余兴未减,当着我的面对所题文字进行了解析。画题《苍虬逸墨》有两层含义:一是“苍虬”,既是指青龙,喻黑老古松盘枝曲节,有清代顾炎武诗句“老柏生崇冈,本是苍虬种”之意,又寓黑伯龙姓名于其中;二是“逸墨”,既赞黑老此作为传世逸品,又符合黑老一生高雅逸士之人品画品。黑老的一幅佳作在问世50年之后,终于又遇到当年的年轻旧识故友,为之完成了一项未竟之事;一幅泛黄的古纸上,两条青龙凌空腾舞,苍劲斑驳的古松尽显其高逸之画艺。吴泽浩先生那秀逸的书法笔走龙蛇,补全了此画的空白;陈左黄的古篆印章,亦成画龙点睛之笔。作品中画艺、书意、印风相融相通,连接起50年的艺缘深情,造就出一段新的艺坛佳话。(李新平 中国书画报)
画家简介
吴泽浩,号铁塔轩主,著名中国画家、书法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第九、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九三学社中央书画院院务顾问,国家民族画院顾问,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山东省人大书画院副院长,山东省政协书画院副院长,山东省文史馆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济南市政协原副主席,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原副主席,济南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原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