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伟先生一直感召和尽心于对于希宁大师艺术的深入研究,对于老精神文脉的传承。他曾写道:“‘道明而后气充,气充而后文雄’,‘道’为方向和观念,‘气’为本质和精神,‘文’为形式和语言。‘道明·气充·文雄’建构了他(于老)创作观、文化观、价值观的学术格局。他将传统文人‘修齐治平’的济世理想熔铸为‘才德勤修养,三魂共一心’的艺术追求,这是他一生治艺悟道的座右铭,也是其画学思想的核心。”从美学思想和创造语境上来分析,可知沈光伟先生画于老咏梅诗意百图与这段论述相契合,互为表里。
通览这一百多幅梅花,无重复,不雷同,不炫奇造作,非传统程式,在理路上注重以气为宗,以文为旨,尽其写意能事,力行水墨之传神,抒情,载道,是深及内在美的精致创构和气韵蕴藉。看得出,沈光伟先生将梅花从真实平凡上升到画道哲学的高度,让梅花的一瓣、一萼、一枝都运行在画理的轨道上。他做到心源与造化的合一,一方面以真梅为写照常态的图式,在生活中求真,务实,积累,颇下格物致知之功;他深入梅林,从造化实地中发现和捕捉到寻常人眼光熟睹常见而不以为然的美,对真梅之种种结构、情态等已然烂熟于心,爱梅识梅久,惦念恒居心。另一方面,沈光伟先生历溯梅花表现之中国文人画传统,悉心揣摩历代名家范作,取法高古,博采众长。北宋林和靖梅花的书卷气,南宋扬补之梅花的墨梅双勾、野趣疏朗,元末王冕梅花的飘逸神态,清代金农梅花的装饰之奇,近代吴昌硕梅花的金石烂漫,现代黄宾虹的苍拙浑厚气息,以及潘天寿梅花的雄奇破险等,都经过沈光伟先生的精髓提取,而尤其重点钻研于希宁先生物化心灵、写神摄魄的高度写意精神,并将之尽量化用在自我别具风神气骨的梅花创作之中,总而成其由真实美到艺术美、文化美的高度升华。
品读沈光伟先生的梅花图式文本,可见其显然挣脱形的束缚,而入神的渊薮,何家何派,泯然无迹;乃是以本我之心,创意写之,特具神采。他尽情发挥水墨痛快淋漓的特性,强调中国画特有的写意性及其语言的丰富性,尽可能表现梅花意象刻画之深刻。画梅时,他从不预先起稿,都是在明确立意之后就执笔挥洒,逐笔生发,对物应神,胸有成竹,一气写成,举重若轻,出枝自然,穿插合理,圈梅、点梅之法,随心而用,萼蕊叠加,顺势置之。他注重运笔的轻重、缓急、顿挫、转折等笔法,并结合运墨和用彩的浓淡、干湿、积破,驾轻就熟地调配着梅花意象的主次、大小、繁简、虚实,呼应、开合、进出、躲藏等矛盾。他尤其注重慢行笔踪,在层层融会的构成轨迹中将梅之审美意象自然生发,所画梅之形态多样,偃、仰、正、背各有向,初放、怒放、含苞等皆有之,梅花颜色也是多色调的,一登现于纸场,均特然灿然,活然跃然,生机郁勃,气场健旺。看得出,他已把梅人格化,赋予了人之灵气,生动地体现着画家本人的画梅非梅、“惦念久而画”、“似非而是”的独特艺术理念。
于老曾写有一首题梅绝句:“西湖油碧水中天,微暖早春思未闲。为访梅君迷去路,灵峰遥迓唤孤山。”对此,沈光伟先生别有会心解悟,由此启动笔墨,渐次浑然而成“物化心灵灵化物”的美学境象,从墨韵中见红润,从梅枝中见功夫,从虚灵中见空寒,梅花灵性十足,精神焕然。虽是紧扣题画诗来立意造境,画家却不为诗意所拘泥,从对此诗的观照中透出创造自由,全然以自我化的笔墨语言写出了梅花之新韵,使观者生发出美好的诗意联想。
“当一个艺术家将他毕生的精力和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他所钟情的事业,倾注到他所喜爱的梅花里的时候,他就真的成了梅花了。感谢于老,让我们领悟:艺术之道,源自生命的感动和艺术家的情怀,源自一生中永不忘却的惦念。”(节选自沈光伟《冰魂颂歌》)沈光伟先生曾经为于老所画的《冰魂颂》如是写,而今他又如是画。他研发于老的咏梅诗词,充满敬意,别有会心,自然而然地生发画意,创意写就梅花之气充文雄的新作。这是他近年来不顾病体孱弱而毅然完成的可贵的崭新艺术成果。无疑,这种生命的感动和艺术情怀是一直承续的。(上官爵文)
画家简介
沈光伟,1950年出生于山东省潍坊市。山东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理事、山东省美术家协会顾问、花鸟画艺委会名誉主任、山东画院艺委会副主任、山东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