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下午,李锦在北京市企联“京企学堂”的三中全会精神学习会上,做“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新型企业家精神”主旨报告。
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部署下半年经济工作,政治局研究经济的会议是一个季度一次,一般在4月、7月、10月、12月,总结前一阶段的工作,部署下下一步经济工作。而12月的会议是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做准备的。每年7月中下旬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是决定下半年宏观经济政策方向的关键会议,备受关注。
意外的是这次研究经济工作的会议突然冒出“企业家精神”一词,令人诧异。重要的是,在强调“各种所有制经济优势互补、共同发展”时“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是接着上面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说下来的,明显是对各种所有制经济而言,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建设一流企业,我感到是“话中有话”。
先说经济形势。“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增多,国内有效需求不足经济运行出现分化,重点领域风险隐患仍然较多,新旧动能转换存在性强潜能大”之类的表述,是实事求是陈述当前遇到的严峻形势。
现在看清楚事实,是好事。下半年会加大马力,想尽一切办法拉动经济的。下半年改革发展稳定任务很重,要加大宏观调控力度,深入挖掘内需潜力,增强社会信心,坚定不移完成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任务。
消息共计13段,在讲清形势、明确任务后,接着用了10个段落提出要求。第一条是讲的改革。这是与以往经济工作的政治局会议是有区别的。这与三中全会刚刚结束有关。我们看消息是怎么表述的:
“会议强调,要以改革为动力促进稳增长、调结构、防风险,充分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的牵引作用,及时推出一批条件成熟、可感可及的改革举措。要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促进各种所有制经济优势互补、共同发展,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破产退出等市场经济基础制度,防止和纠正一些地方利用行政、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
这一段强调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的牵引作用。突出了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讲了五层意思。要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是长期来的总体要求;“促进各种所有制经济优势互补、共同发展”,是三中全会强调的进一步要求;“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破产退出等市场经济基础制度”,是四个方面的制度建设;“防止和纠正一些地方利用行政、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是新话,是当前重视的突出问题,这个问题值得探讨。“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明显是在“各种所有制经济”背景下,强调企业家精神与世界一流企业建设。
三中全会是这么说的:
“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弘扬企业家精神,支持和引导各类企业提高资源要素利用效率和经营管理水平、履行社会责任,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
现在讲的“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意思更集中了,更有针对性了。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是目标,自不必说。问题是“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是话中有话了。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是不是存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不平衡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是拿“企业家精神”来说事,这就把“企业家精神”放在“各种所有制”比较的背景下“,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两把尺子来衡量了。
我们试以2023年世界500强的企业来比较。两组数字很说明问题。一组数字是世界500强前10名,一组是互联网企业前10名。
世界500强前10名有沃尔玛、沙特阿美、国家电网、亚马逊、中国石油、中国石化、埃克森美孚、苹果公司、壳牌公司以及联合健康集团。国家电网、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三家都是中国的,是能源电力企业。英国、沙特各一家,其它五家是美国的。美国的亚马逊、苹果公司、联合健康集团,都是新兴产业。
互联网企业前10名。来自互联网行业的亚马逊、Alphabet公司、京东、阿里巴巴、腾讯是榜单中的常客,还有美团、小米,世界500强里的互联网公司基本都被美国和中国公司占据,所以有第三次工业革命由美国中国领跑的说法。
这个比较说明什么呢,国企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领跑者,民营企业是第三次、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领跑者。现在讲的新质生产力,是指新兴产业、未来产业,领跑者是中国的民营企业。
新质生产力的企业家有什么特点呢,纵观全球卓越公司,从市值排名前三的苹果、亚马逊、微软,到国内巨擘华为、阿里巴巴、腾讯、京东、小米、百度、美团,无一例外,它们都拥有一位优秀卓绝、众望所归,甚至能够力挽狂澜的企业领袖。究竟是什么特质使得这些领导者能够带领企业取得巨大成功,其与一般管理者有何不同,这些特质是如何作用于公司的管理与运营?企业家精神到底是什么?
新型企业家精神产生有新的实践基础。就是总书记讲的必须加强科技创新特别是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打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使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成果竞相涌现,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新动能。
为何强调颠覆性创新?
颠覆性创新,往往能形成巨大的领先优势。以苹果为例,乔布斯率先颠覆掉诺基亚,带领世界步入智能手机时代。虽然三星、华为、小米等公司能迅速跟进模仿,但至今无人可以企及苹果在智能手机领域的王者地位。美国的强大,很大程度上源于颠覆性创新。过去半个世纪,美国贡献了大部分的颠覆式创新。最近几年,美国股市表现强劲,“科技七巨头(magnificent seven)”(谷歌Alphabet、亚马逊、苹果、Meta(facebook)、微软、英伟达和特斯拉)是核心发动机。科技七巨头对标普500指数的涨幅贡献率达到60%。七巨头的市值合计高达逾13万亿美元,相当于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德国GDP(4.5万亿美元)的几乎3倍,令人乍舌。
颠覆式创新精神,就是新质生产力的创新精神。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体”是谁?政府?国企?还是民企?
国家知识产权局数据显示,民营企业贡献了全社会70%的技术创新成果,涵盖了80%的国家专精特新“小巨人”和90%的高新技术企业。改革开放以来,重大的创新,几乎都是民企完成的:华为的5G,宁德时代的电池,比亚迪、蔚来、理想的新能源汽车,小米、oppo的手机,华大基因的基因技术,腾讯、阿里巴巴、京东、拼多多的互联网革命……
在创新中唱主角的始终是民营企业。民企的创新优势在于:(1)机制灵活,企业家可以独断专行、迅速决策——创新往往需要独断专行以打破常规思维,乔布斯、马斯克都是霸道总裁的典型;(2)民营企业家可以承担失败的风险,不少有九死一生的经历,成功了可以获得巨大的收益。
国企的创新劣势在于:(1)国企往往被程序锁定,审批的链条很长,难以突破常规思维;(2)国企负责人失败了要问责、成功了却难以分享足够的利益,这种风险和收益的严重不对称,导致国企难以从事高风险的创新。(3)国企的科技投入影响短期的效益指标。体制决定了国企在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上“守旧有余,创新不足”。
我不是说国有企业企业家不行,我认识的许多国企董事长是很优秀的。因为体制机制限制了他们,需要改革创新来打开那些束缚他们的“枷锁”。三中全会强调改革,就是打开这些堵点的。改革深化了,目标实现了,国有企业在新兴产业、未来产业领域将焕发强大的创新力与竞争力。在新质生产力领域,进入世界一流领域。
政治局会议多处讲到新质生产力。显然,发展新质生产力,最重要的瓶颈不是钱、基础研究,而是“企业家精神”。没有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就没有5G;有了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就可以把土耳其数学家Erdal Arıkan的研究成果转化成“新质生产力”。
所以,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的企业家精神,是一种“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精神。这种精神是“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的。这个世界一流不是你喊出来的,而是“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出来的,是新质生产力的世界一流,不仅是能源电力的世界一流。而那种世界一流是资源性的一流。
由此,可以看出中央对新质生产力时期,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时期企业家精神的高度重视与期待,表明对企业家精神的价值取向。这对民营企业家精神的变相赞扬,是对民营企业莫大的肯定与鼓舞。
这也告诉我们,世界一流不是国企的专用名词,也是民营企业的目标。这次三中全会有一个大亮点,民企也能参与或者主持国家科技创新项目。这是对民企极大的看重。像任正非的5G,宁德时代的电池,比亚迪、蔚来、理想的新能源汽车,百度的人工智能汽车,都可以牵头,他们不见得比中国移动、中国一汽、中国邮政这些大央企差多少。在这些企业家身上,最可宝贵的,就是“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创建世界一流企业的精神,就是那种颠覆式创新精神。
7月30日下午,我在北京市企联的京企学堂学习会上演讲,标题是“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新型的企业家精神”,我提倡对中国式现代化时期的企业家精神来一次大讨论。
散会后,看到中央政治局会议上讲到“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改革创新和公平竞争中加快建设更多世界一流企业”。心有所感,觉得是话外有话,夜里起来写上这些,也算是我的学习体会。
7月29日下午,李锦在南京晓庄学院做二十届三中全会学习报告。
(文/李锦)
作者简介
李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企改革与发展研究中心首席政策专家。
新华社高级记者。2010年后,相继担任中国企业报总编辑、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国务院国资委新闻中心首席专家、国企管理智库副理事长兼首席专家、中企之声研究院院长等。
重点做企业理论政策研究、课题研究、经验总结工作。十八大以来,解读70多份党中央、国务院与国资委企业文件与会议精神,去年接受媒体500多次采访。被舆论界称为“中国国企改革舆论旗手”“国企政策新闻第一解读人”。
改革开放来所写“思路型”调查为45位中央政治局委员批示。1982年,邓小平听取汇报并称其对改革“有发言权”。
出版专著《资本经营理论的提出》《深度》等3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