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赌王”的离世,让他跌宕起伏的传奇一生再次浮现在人们的眼前:出生于香港四大家族之首的何东家族、13岁家道中落沦为落难公子、抗战爆发后怀揣10港元到澳门避难、1961年与合伙人一举拿下澳门赌场专营权、几乎为澳门三分之一的人口提供了就业、家族先后投资建设澳门60余年...2005年,何鸿燊受邀接受吴小莉采访时说:他刚到澳门时是一个难民,澳门也是一片死水,“没发展、什么都没有”。毫不夸张地说,澳门城市的建设投资大多来自于何鸿燊,他是澳门人的集体记忆,见证着澳门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如今比肩拉斯维加斯的国际都市。
2005年,何鸿燊与吴小莉相约在澳门的「何鸿燊博士大马路」见面。在澳门,以人名命名的街道并不少见,但以彼时尚且健在的人名来命名的,全澳门只有这一条。
吴小莉:何先生,记不记得这条马路是什么时候有的?
何鸿燊:是葡萄牙政府离开澳门前,两年左右。
吴小莉:大概是1998年5月份。
在葡萄牙,也有一条「何鸿燊博士大马路」。2008年,葡萄牙第一条以华人姓名命名的街道“何鸿燊博士大马路”Avenida Dr.Stanley Ho在葡萄牙著名旅游博彩城市卡斯卡伊斯挂牌。
“赌王”传奇的最初起点,当是他拿着十块港币踏上澳门的那一刻。谈起当年初次走进这座最终改变他命运的小城,何鸿燊说,那时“真是一个难民”。
何鸿燊:我在香港大学读到第三年,香港沦陷,日军轰炸香港。这下惨了,书也不能读,工也不能打,自己又穷,数来数去都只有十块港币。怎么办呢?算了,去澳门吧。我在澳门的第一份工作,早上八点做到晚上六点,是在联昌公司。在当时的联昌公司里,全澳门最有钱、最有势力的人占了三分之一,澳门政府占三分之一,日本陆军占三分之一,只要战争一日不停,这间公司就一日负责在澳门供给最便宜的粮食。
在联昌,何鸿燊凭借过人的才干,以飞快的速度升到了合伙人的位置。而作为最年轻的合伙人,他负责的是当时最危险的营生,押船出海。当他在22岁,拿到联昌分红的一百万时,他说那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何鸿燊在联昌先后工作了三年零八个月。战争结束后,避难的香港人纷纷回到香港。当时,何鸿燊和霍英东等香港社会名流合作开发房地产,这也使他跻身于当时寥寥可数的香港千万富豪行列。但这并不是他的人生最顶峰,一场慈善足球赛,使得他走入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赌局。
何鸿燊:那一年的葡萄牙国庆日,我和霍英东被请去澳门打一场足球赛。打完这个慈善赛,澳督请我们吃晚餐。吃完晚饭,霍英东回来就和我聊,他说,“阿何,一定要下标,要一定赢,你同不同意?”
霍英东所说的“标”,就是澳门的专营赌牌。1961年,澳葡政府颁布新规,首次明确赌博是“特殊的娱乐”,规定博彩业须通过专营制度实施,公开招商承投澳门专营赌牌。何鸿燊向当时的澳葡政府提出了让他们难以拒绝的价码。
何鸿燊:当时我们从香港去澳门,做大船要4个小时,没有人可以早上去晚上回来的,一定要在澳门过夜。可是当时澳门的酒店也简陋得不得了,连两星级的都没有。那时的香港那么发达,澳门落后得那么厉害,我说不行,一定要利用这次赌牌的机会,实现其他发展澳门的计划。
于是我们提出,第一,在澳门开一个新港口;第二,买最快的船,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由香港到澳门;第三,将新港口变为一个新城市。我现在全部都做到了。而且我们当时的条件还好到,要把赌场90%的营收拿出来做慈善,我们只留10%。
我开了40年赌场,不得不承认,多少甚至使得一些人倾家荡产。所以我们做很多善事。一说到善事,你问何鸿燊,几乎是黄大仙,有求必应。尤其是教育,我是很支持的,因为我是最相信读书的。所以我问心无愧,我觉得,也算是对得起社会了。
在专访中,提到“赌王”这个人尽皆知的称号,何鸿燊说,其实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博士”或者“燊哥”。燊哥非常重视教育,常教育子女,读书要用心,财富未必会跟你一辈子。2019年,澳门回归20周年之际,《问答神州》相约何鸿燊的女儿--何超琼进行了一次独家专访,她也被普遍认为是最有能力的何家接班人。采访中,何超琼提到。60年来,何家一直的目标即是为家族、为企业,更重要的是为澳门做贡献。1999年,澳门回归之时,何鸿燊将澳门旅游塔作为回归献礼。这座标志性建筑物的建设于1998年展开,2001年12月19日正式开幕。
何超琼:从我爸的年代到现在,我们家族在澳门的投资已经超过六十年。我们的长远目标,是为我们的企业、为家族,最重要的是为澳门,去做更多、更大的投资。
旅游塔的概念不是来自于我,是来自于他。他要建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作为回归献礼。这也是划时代的,能够让澳门有一个新的形态、新的形象。
我知道,回归后,澳门的出路一定是多元发展。道理很简单,回归以前我们几乎只有一个市场,就是香港。香港什么都有,你怎么跟香港竞争?香港已经有最大的会展、最好的美食、最多的品牌店铺,已经是包罗万象。但是我们回归了,回归后我们跟中国内地是连接在一起,这个就是我们打破现状这个机会。
2019年2月,《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正式出台。未来,澳门将建设世界旅游休闲中心、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同时促进经济适度多元发展,打造以中华文化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
2019年,澳门回归20周年之际,澳门现任特首贺一诚也曾接受吴小莉的采访。采访中,贺一诚强调,在粤港澳大湾区里,澳门拥有历史最悠久的多元文化“宝藏”。未来,澳门可以背靠14亿人口的内地市场去谋求合作,多元发展。这与15年前,何鸿燊对吴小莉所说的不谋而合,彼时的“赌王”已经预言到,博彩业固然为澳门的龙头行业,但一定要带动其它行业的共同发展。澳门文化是由400多年中西文化融合而来,这是发展旅游业的契机。未来的10-15年,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澳门一定会越来越好。
2019年吴小莉专访澳门现任特首贺一诚
贺一诚:在《规划纲要》当中,把澳门定为一个国际休闲旅游中心,这个在国家的“十三五”规划里面已经有了。再来中葡有关的平台,我们进行中葡之间部长级的会议,已经有十年了。这是我们在葡语系国家有基础的。我们和十几个葡语系国家,已经建立一个很好的、很密切的关系了。
这一次在大湾区这个规划里面,给了我们有关的中外文化交流的基地,这是新的。粤港澳大湾区9+2城市群里,澳门是最早对外开放的,香港都在我们之后。香港有不到200年的历史,我们有400年的历史。我们有意大利的文化、有荷兰的文化、有葡萄牙的文化等等,欧洲文化,我们这里比较多一点。你们去看一个东西,在大三巴,这是一个很欧式的、罗马式的牌坊,它门口有一个很小的、很中国文化的哪吒庙。在澳门,大家都融洽在一起。
在粤港澳大湾区,澳门是十一分之一。我们在一个国家里面,在拥有14亿人口的最大一个国家,我们最大的一个市场就在我们门口,所以年轻人应该要闯。
2005年吴小莉专访何鸿燊
吴小莉:现在澳门政府以博彩业为龙头产业,支撑着整个澳门的社会。那您觉得,未来澳门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
何鸿燊:博彩业已经成为龙头产业,当然本身是好的,但也要带动其它行业的发展。我们的责任很重,我也很有信心,我退休后,博彩业一定会继续好下去。同时要记得,澳门的文化是400年来中西融合的文化,它有它的特点。葡萄牙这么多的古迹静默在澳门,这些文化特色,是很能吸引游客、推动旅游业发展的。现在国内出台这么多方法来支持港澳,比如自由行、CEPA(《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9+2城市群,全部都令到澳门可以有机会发展。我觉得澳门未来的发展会无限好,真的,我大胆地说这句无限好。(问答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