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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11-23 08:3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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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新的艺术语言凝练澄澈、自成一格,在当今多元的水墨画坛独具代表性。他在用笔用墨上破译经典、重构当下,不仅极大地丰富了传统绘画的艺术面貌,对当代水墨的审美旨趣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近日,南京美术馆邀请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博导尚辉就“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与周京新展开对谈,现根据对话录音整理相关内容,以飨读者。

对当代中国画的看法

尚辉:所以今天我跟京新的这个对话主题是当代中国画的发展与问题。我也很想听听周京新对当代中国画的看法。

周京新:当代中国画整体是繁荣发展的。另外一个方面我也会想,当代中国画的发展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有些可能有个人的问题,有些也有展览的问题。现在我们确实是扎堆的地方太多了,有时候在一个展览上,甚至能分出几种类型,这一种类型30张,这一种类型20张。我们在评审的时候称之为双胞胎,实际上它不止双胞胎、多胞胎,一下子一批全是这样子,艺术在语言表达上已变成了大众化。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新时代从来没倡导过这样,还是倡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周京新:所以我觉得现在当下中国画的问题,实际上还是对于传统中国画的经典价值观、对传统中国画的经典的技术要领研究得不够。甚至把它很随意的,就把它把这个概念随意地摆在一个我熟悉的那几张画、几个人身上,这样的画就是传统,我就在学,这可能是有问题的。

传统实际上很宽,传统的经典价值观、经典的技术要领,它渗透到很多方面。那么我比较习惯的是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就是对传统的东西要使劲往下挖,要挖到那个根子上,那个真正经典的价值观的脉络,那个经典的艺术语言的根基,要掌握住最经典的东西。所以我在教学当中也是这样的,我一直认为作为一个老师,不是你会什么就教什么,而是你该教什么课,你应该把课里最好的东西教给学生。但是回到我自己的时候,我就比较自由,我可能会去看雕塑的、油画的,甚至我还会去看很当代的很现代的东西,比如说广告设计。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从很远的地方得到的营养、启示,可能对自己更有利,然后远远地去吸取那个营养,在根子上去深挖传统经典的那个脉络,把这两点联系起来,最后结出来的那个果子,很可能就比较特别,很可能就跟别人不一样,很可能真的它就属于自己。

写生中的笔墨转换

尚辉:我还是要再次追问,我们今天中国画的问题是什么?我们就是写生,我们今天和传统不一样,我们上一代的老师们,他们是从临摹开始,所以笔墨味道,就是中国画的味道,是浓的。但是20世纪现代美术教育的兴起,都是从写生开始,中国画的临摹不断地削弱,也就是我们今天的问题之一,就是我们看着对象写生,画的画就像写生,那么笔墨语言,包括写意,它降低了,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当代中国画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就是仅仅像写生。我们很想听听京新,你写生的过程中,怎么又把它转化为笔墨的?

周京新:我的写生就是创作,画的过程实际只是我写生的一个部分。写生之前的思考,心里边盘算,要很长时间。每天上午画完一张,下午画完一张,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反复去想,明天要解决哪些上午、前一天,或者刚刚画完的那一张出现的问题,我对自己都是有要求的。比如说我到苏州的天池山去写生,有时候画的时候是很懊恼的,明明想好了,怎么画不出来,我明明对自己有这个要求,怎么一出手就变味了。那么我发现,这个里边有自己的一个惯性的意识。我发现心里边的惯性,“我就应该这么想的”那个想法,是自己的敌人,手上那个习惯的,“我就习惯这么画”,那个是自己的更大的敌人。

你怎么去解决,如果在心里边,或者在手上一下子全灭掉,不太可能,只能去疏导它、引导它、重新塑造它。如何引导、如何疏导、如何塑造,就是对自己有要求,那我会先想好,甚至我还在这个想的过程当中,还会去拿传统经典的来读一读,有时候还会拿油画来看一看,那么这些就是我去在他们里边吸收营养,去抗拒我脑子里边的那个陈旧的习惯、手里边那个陈旧的习惯,应该说是一种武器。所以在自己和自己抗争的这个过程当中,面对实景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慢慢对自己就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要求。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所以在苏州写生的时候,我当时记得前一个阶段,我就是要求自己全部拿下,把看到的东西全部画进去,每一件东西都要笔墨化。我认为笔墨,几乎就是中国画的一个经典语言的代名词。

我个人认为,笔墨分三个级别,比较通常的级别是图级,图片的图,它能够用一个集体化的、一个集群式的笔墨语言,构成一个图式。这个里边可能要达到一定的量,能够构成一个图式,包括我们的一些山水画,这里面有造型,有意境,有个人的修养,更有自己的笔墨语言的这么一种锤炼,但是它是图级的,它是一个合成的。高一点的是型级,造型的型,就是说,在画一个相对单位一点的一个实景里边,比如说,这个山水画里边,画一棵树,画一颗石头,画一个人物,就画一个单个的人物的时候的笔墨,已经可以从这个单个的造型上,呈现出它的意义,不需要去完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它已经成立了,已经具有完整的表现性了,已经可以在那停下来很好看了。最高的级别是笔级,就是笔墨的笔,也就是笔出来,笔一上去就成立,摆脱了型图的制约,我认为像,像八大,就是这种笔级的一种经典案例,他无论画什么,画鱼、画荷花,一笔上去,第二笔还没出来,就已经达到了笔里边有型,笔里边有图,笔里边有意趣,什么都有的这个境界。

所以我在写生的时候,我是努力的对自己有要求的,比如说2014年以前的写生,我是要求做加法,2014年以后的写生,我对自己开始做减法,就画的尽可能简约一点。前一段时间,我又到扬州的瘦西湖、南京的愚园写生,我对自己设的课题就是一个景,就只是眼前这一个景,画板放在那不动,连续画20张、30张。就一个景,反复去画它,能不能不被景的图式感所左右,让笔墨在里边有转身,变换更大的空间,我觉得这也是一种通过写生,把写生当做创作,在这个写生创作的过程当中,去锤炼笔墨的一种方式。

尚辉:周京新的这个个案,他说的写生即创作,实际上我们大部分的画家也是这么追求,从他刚才的自述中可以看到,他对于出去写生之前是有思考,我们大部分的人不是的。我们大部分的画家是到了景以后,看看哪个景适合自己的画法,自己感兴趣,再去画那个景,95%的人都会跟着景走,而忘掉了你当初的设想。所以刚才周京新先生说写生即创作,这个创作之前的思考是他的追求,和他给自己的一个很好的课题,我觉得这一点,是我们一般画家没有的前置的思考。

对于“图片”在创作中的看法

尚辉:那么第二个问题,实际上我刚才出的题目,我们当代中国画的问题是什么呢?就是我们连写生都不写生了,他们上素描课,图像写生,人体写生,然后不是写生,先拿手机拍一张照片,然后悄悄地在这看手机屏幕。因为老师不让他看,要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让他们深入生活,他们也去的,写生呢也就画了两张,可能更多的,就是拍照片,把照片然后再搬到画面上,你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周京新:在写生过程当中,包括眼睛里看到的实景,和回去用的照片,怎么去克服它对我们的制约,这个我倒并不担心,因为我是用照片的。我认为这就像我写生一样,我面对一个鲜活的东西,然后我用我的笔墨办法去对付它,去料理它,去把它变成我的语言,这个过程,如果你养成了一个习惯,之间没有障碍,图片对你来讲永远都是朋友,它不是一个绊脚石,它不是一个束缚你的绳索,所以我现在,不怕图片,我离不开图片,我也不在图片面前打怵。

笔墨新生与中西交融的探索

尚辉:那么周京新给我们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们无法解决的光影图像与肉眼感知形状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与笔墨的联系。或者说我们画中国画的人笔墨掌握的很好,遇到这个照片的时候,那就是跟着照片走了,你会发现你的笔墨这时候就是就被扔到一边了。那么写生的时候也是这样,那看着对象,我们就跟着对象走,笔墨也被弱化了。

从周京新个案里,在一个景里面,一个景里面我能画出10张画。这相当于这个莫奈画教堂,那一个视角,要画出早晨到黄昏到中午光色的变化,它考量的是油画艺术语言本身的独立性,它和景有关系,也和景没有关系,在这点上中西绘画是相同的。那刚才京新讲得特别的鲜活,在一个固定的视点里面,要画出10张画来,哪有这么多的方法呢?是吧,实际上就是环境是一样的,或者我们所说的图形是一样的,这时候变化的是什么?变化的当然是语言,当然是笔墨语言。

笔墨语言你可以用淡的纯淡的最浓的,用笔法变化最多的,用笔法单一的。你可以设想多少种,但也有穷尽的时候。所以他刚才说,我也没办法,看到那个虫子在飞,就走神了吧。那怎么办呢?没办法,但是他也突然获得感悟,这个小虫子小昆虫,它从底下飞上来,从上头飞上来,它还带着速度,它还带着它自己的视角,看这个景物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实际上在不断地启发自己。像周京新这样的一个大名家,按说我们所有人说它画什么画不了,还要在那琢磨吗?这就是给我们呈现的,一个真实的周京新,他不断给自己提问,不断追问自己,不断给自己提出课题,进行研究。所以他的画的面貌,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模式,这也就是我今天看了他的画,同样很高兴很激动的一个重要原因。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刚才京新用了图级,也就是说,整体上把握对笔墨的感受;型级那就说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咱就看一块石头吧,这块石头能不能体现笔墨,就是更加微观;到了更微观的时候,把型也不要了,把外在的所有都不要,咱就纯粹欣赏那个笔。这是京新所理解的三个层次,这很有道理。这是现代人去理解笔墨的一个基本的方法,这就是他找到的个性,他的路子,所以我们对笔墨要重新理解,我们对西方绘画要重新理解,当然我们也要对中国绘画重新理解。

所以今天中国画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们没有理论上的突破。但今天在南京美术馆举办周京新的展览,能够让我们获得一种历史的穿越。这种历史的穿越是什么呢?能够从中国画的二维平面,和西方的三维平面里面,获得一种叠合的穿越,也就是大家常用的叫中西融合,中西融合这个词太大了,在我看来。说你就中西融合一下,我可以告诉你,那画家是基本上是解决不了这个命题。他要必须从自己的感知和自己的笔墨经验中去具体地实施,有关型和笔墨之间的关系,才能化解破解这样的一个问题。这个我就讲这么多。

(来源:南京美术馆)

艺术家简介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周京新,1959年生于江苏南京,祖籍江苏通州。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九届副主席,江苏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江苏省美术家协会主席,江苏省国画院名誉院长、艺委会主任,南京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博士生导师,中国国家画院特聘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特聘美术创作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江苏省政府参事,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中国画作品《水浒组画》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银奖

《扬州八怪》获第七届全国美展银奖

《西游记组画》获第八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

《战洪图》获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 

《羽琳琅》获第十届全国美展铜奖

周京新&尚辉 | 关于 “中国画的当代发展与问题”的对谈

尚辉,现任中国美协理事、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中国美协《美术》杂志社原社长兼主编,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副主席,上海美术学院、首都师大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和澳门科大人文艺术学院特聘教授、博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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