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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07-29 08: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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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风景的对话——何冠霖先生访谈录

地点:成都温江区何冠霖工作室

采访者:朱沙(以下简称朱)

受访艺术家:何冠霖(以下简称何)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朱:何老师好,今天来拜访您,想做一个关于风景画的访谈。先还是从您的学画经历谈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画画的?

何:我是六十年代初出生的,读小学和初中都在文革时期,我们家在部队大院,那时流行一种风气,各家的孩子大多都去学一门特长或唱歌、跳舞、乐器画画诸如此类的。而我因为父亲的关系,和军区后勤文工团里画画的人接触比较多,有一些耳濡目染。大概73年、74年的时候,就看过一些文革前的苏联画报。

朱:像《星火画报》之类的。

何:对,还有很多明信片和画片,都是中苏友好时期的一些资料,那算是最早接触到的油画,当时觉得列宾,苏里科夫,列维坦等画得太好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个学画画的小团体,从军区歌舞团找了一个学舞美的陈老师来教。我10岁出头,算是接受了美术启蒙,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画画了。

朱:当时老师主要是教些什么?从素描、色彩开始学吗?

何:就是素描、色彩,应该说,是当时他理解的素描与色彩。他大概是文革前某个大学毕业的,但也没见过素描作品是什么样的。当时我们除了看过些苏联的印刷品外,也不知道什么叫素描,我们找来皮球用石膏刷白了,找个盒子放着就画,认为石膏素描就是这样的。大概过了一年吧,又找了歌舞团一个作曲家的儿子来教我们,那是第一次听说“透视”,见到了印刷在新闻纸上模糊的石膏像作品。当时浙江美院出了一本书叫《艺用人体结构》,我们想办法找到了一本,大家轮流着看。第一次了解到“三大面、五调子”、素描的这些概念。但是之后,76年底,我就当兵去了。

朱:您是在哪里当兵?文艺兵么?

何:在成都,当时还不是文艺兵,把我分到汽车部队跑高原。但当时各个部队都很喜欢文艺骨干,因为我会画画,所以到部队以后,马上就作为文艺兵到汽车部队的机关去专门搞宣传了。而且当时全军的各种文艺展览很多,也需要美术人才。

到了部队两年以后,自卫还击战就开始了。我们当时年轻,都希望能上战场,但最后也没成。正好那个时候,成都军区有一个创作任务,把我们这批画画的集中起来,住在金河宾馆,那是所有前线受轻伤回来需要转院的人住的地方。我们就和这些伤员聊他们在前线的故事,准备搞创作。

当时我只画过点静物、石膏像和一点人像写生,但也不管绘画基础如何,大家还是坐在一起,聊点生活,提一些点子、出一些主意,当然也提出一些问题:比如现实生活如何转换成画面形象。当时军区创作室主任方震老师和省美协主席李少言老师,就给我们讲转换过程,怎么把生活场景转换成可视的画面图像。我感觉压力很大,逼着自己尝试画了不少。

朱:军队的创作应该有一些是主题性创作吧?主要倾向于哪种风格呢?

何:主要受展览风向影响,创作也是主题创作。主题性展览就是围绕着某一个主题,然后各个画家围绕着自己的生活来创作。风格就是现实主义。

朱:我看您当时主要是创作版画作品?

何:当时部队流行版画,那就搞版画创作,因为版画有其画种的特点,对造型能力是另一种要求,更多的是解决把生活场景转换成画面图像的难点。

朱:那个时候创作多吗?每年能够做几张版画?

何:每年大概有半年时间会回到部队去体验生活,另外半年就集中起来搞创作。那几年展览也多,我79年参加的“自卫还击保卫边疆全国美展”,80年的 “80全军版画展览”,81年参加的“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就是罗中立《父亲》获奖那届,那些展览都是当时全国最大型的展览,省、市的展览就很多了。

朱:那个时候部队搞创作,都是正能量、主旋律,您在当时也会受到这种引导和影响吧?

何:实际上这是由当时的大环境决定的,因为当时我们想象的创作就只能是这样的。记得有一个“法国农村风景画展览”到北京来展出,国家当时可能也主要想展示表现法国劳动人民的画,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就是油画的天花板了,心想除了苏派的画以外,居然还有这样的画,除了批判现实主义以外还有很多艺术流派。记得当时还有人直接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些画拿来干什么呢”。根本不知道还有博物馆,美术馆,不知道画还可以放在家里欣赏或收臧。

朱:那时的主题性展览最大的作用,还是符合“艺术工具论”的作品。但我记得您在当汽车兵的时候做过一张木刻《高原黎明》,这张画表现部队生活,也有抒情的一面。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高原黎明》 版画  40x40cm   何冠霖    

何:我觉得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我在汽车部队,进西藏的条件是得天独厚的。当时成都军区有个相当好的领导叫方震,他也没怎么受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他的理论水平很高。我给他提出来想去趟西藏,他很支持,还跟我说去了西藏应该怎么采风,怎么体验生活。于是79年我就随着汽车部队跑了一趟拉萨,确实很震撼收获大。

朱:当时进去一趟要多久?

何:我跟着车队用了接近50天。当时的路况很差,沿途都能看到很多掉下去的汽车残骸。但是跑一趟确实很值得,风景太美了,完全没被破坏。我记得当时体验生活所在的团里也很支持,专门安排了一台车,还派了个搞新闻的人跟着我。一个搞文字的、一个画画的,然后再派一个战士随时保护我们的安全。

朱:您当时都收集到了些什么?

何:那一趟没画人,我就带了个油画箱,一路画风景,画了二三十张风景,现在还留有一张。

朱:《高原黎明》是典型的川藏路上汽车兵生活,像是过哨卡。

何:不是过哨卡,因为当时路况太差,每开半天车就会有一个兵站,所谓兵站就是汽车部队在那吃住的地方。这张画是个什么情节呢?因为每天早晨部队要避开别的车,必须要很早出发,避免错车。不然,车队一经过,别的车就要等很久。这张画就是表现车队早早出发的情景。

朱:没背景的人看《高原黎明》可能觉得它只和风景有联系,但是对您来讲是有故事的。

何:有故事,那个时候的天完全是黑的或者是微亮,太阳出来以后照在远处的雪山上,很美。森林植被也非常好,一出门完全是大森林。

朱:这张画有抒情的一面。

何:对。

朱:有表现好看的风景的兴趣。

何:我除了《自卫还击战》的一张画是表现人物以外,其他基本上全是风景。我选择画风景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觉得还是骨子里头的兴趣,当时其他画家大多都是画汽车兵。

朱:那几年主要以版画为主,您在部队呆了几年?

何:76年到84年,然后就复员了。

朱:复员后就工作了,干什么呢?

何:就是画画。

朱:在美协么?

何:不,是到了当时称作计划生育宣传教育中心的单位,我在那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期间我曾调到四川美协当创作室主任干了一年,最后我太不喜欢搞行政又回原单位了。

进单位时还给单位提过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让我考美院。结果到了这个单位就开始搞创作,之后省教育学院可以招在职的学生,我就去考了,但领导要求毕业回原单位来。

朱:您是84年复员,四川教育学院是85年开始招生,您是第一届。

何:第一届,85年到88年。就是肖继东老师带的那一届,他当时想创立美术系就先办了这个班。

当时成都只有这所学美术学校,同学们都称该班是没上美院而喜欢画画的漏网之鱼班,这一批学生大多都是三十几岁了,最大的有40来岁,我们当时开玩笑说毕业就退休了,我是班里最小的几个同学。

朱:大学期间,除了肖继东老师以外还有哪些老师?

何:油画是何哲生老师、书法是刘云泉老师、国画是岑学恭老师,省博物馆的赵蕴玉老师、后来的黄純尧老师;赵蕴玉是画工笔小写意的。还有文革前美院毕业的一批人来当我们老师,有教水彩的罗次宾老师,还有教线描的任兆祥老师,速写画的真好,到目前为止,我认为还没有哪个人有他画插图那么好。任兆祥当时给《龙门阵》杂志画插图,潇洒生动。当时都是原稿拿去制版印刷,印刷完了画也没保留下来。他也无所谓,因为大概10多分钟他就画完了。

当时还没有完整的教师队伍,就这么一批老师,他们几乎全是外聘的,但跟我反而很对路,包括同学们,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野路子,在一起就很契合。

朱:您们的课程设置都有些啥,素描、色彩这些门类?

何:素描是万启仁老师教的,色彩是肖继东教的,油画是何哲生老师教的,他刚从中央美院进修回来带来了新的思维和观念。但是我在部队的时候,私下跟何哲生老师在学素描、色彩,收获很大。

朱:那个时候成都画画的人也不少吧?

何:太多了,79年在成都市艺术馆有一个美术培训班,各单位画画的都来了,一个大教室,人都排到门外去了。因为文革10年耽误了,对知识如饥似渴。当时的老师主要是何哲生老师,马一平、简崇民老师也来过。

朱:那个时候培训班学些啥?

何:完全跟美院一样,素描、色彩、半身像、……只是时间太短了。

朱:除了这些以外,创作方面有变化吗?

何:那个时候正是西方各种思潮涌进的时代,也就不会再问画画除了展览还能用来做什么的问题了,所有的人都有了作品概念,不仅仅是主题创作概念了。

朱:那是西方现代主义涌入最多的时候,出现了“85思潮”。对您有没有影响?

何:当时做的版画就是现代或后现代的思考。我在教育学院最想学的其实是版画,但没开版画课,只好去学油画,我的版画有几组:“守土谣”系列和“茶故事”系列,就是比较现代的了,讲构成关系,形式上就抛开过去为某一个展览而创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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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故事》系列   版画  1987年  何冠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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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土谣》系列  版画  1981年  何冠霖

朱:有没有直接的影响?比如说某个画家或者某个流派,某个人的创作。

何:比如莫兰迪、马蒂斯、郁特里罗、博纳尔等一些印象派以后的画家。因为我喜欢版画,于是就更喜欢一些构成性的东西,比如瓦拉东、巴尔蒂斯等,实际都是一些很偏门的画家,但是我很喜欢,能够学到或者受益的反而是这样一些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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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原》  套色版画   1980年    何冠霖  

朱:您的茶馆系列是大学时画的,是毕业创作?

何: 我当时不敢搞油画创作,觉得自己能力比较弱。所以直到毕业的时候,还是在搞版画,但是毕业创作要求必须油画,我就画了这一张。而且我当时心里面想:这一辈子可能就画这一张油画,能够参加一个省美展就够了,我就搞版画去。从教育学院毕业以后,我大概搞了5年到6年的版画。那个时候年轻,贪大,刻的都是整张板子的那种现代构成,结果就腰肌劳损了。后来,我又开始关注油画,还是以这张画为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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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茶》 油画 1987年 何冠霖

朱:毕业创作这张油画,从形式上看是受了版画的影响,但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题材,因为它的构成关系吗?

何:不是。我住的大院叫做西较场是军队机关大院,离宽窄巷子很近。小学、中学都在这一带,从小就生活在全是清代、民国建筑的环境里,各式各样的小洋楼、四合小院,解放后住的都是省、市干部,他们的子弟又都是我们的同学,一下课就跑张家跑李家,对这种建筑很熟悉。画了第一张油画创作以后,觉得还是有意思,于是就画了第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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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风过》 油画 1992年 何冠霖

朱:在这之后就开始画老成都系列了。

何:对,我记得当时去拍了很多照片,有些房子还有花玻璃,我觉得特别美。

但这些房子现在已经拆了,很可惜。

朱:在油画老成都系列中,基本都是构成感很强的。但也有几张比较注意空间透视关系的。您当时在表现方法上,似乎还没有很明确地将形式感作为主要的方向。

何:对,但题材是明确的。当时做一件事情想法很简单,就是像“油画”就算好画,我画出作品来给朋友、给老师看,觉得我这个是“油画”就行了,就那么简单。

朱:嗯,像形体、空间这些,在您这个系列的画面中都有所体现。

何:但两三张以后,我就觉得这个有问题了。因为那个时候就开始看了大量的书,尤其是贝尔提出的“有意味的形式”对我影响很大。当时画过一张画,也是有纵深的,叫做《大雁飞过》。画面有一个女孩儿,站在一个挂了很多包谷的乡村老民居前看着天空,实际上并没有画大雁。从那一张开始,我就开始压缩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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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飞过》 油画   1992年 何冠霖

朱:您最先的系列就是老成都系列,跟着画的是成都周边的风景。

何:实际上就是表现川西坝子的感觉。

朱:其实这种题材简崇民老师画的特别多,他几乎主要就是画这些。

何:对,正是简老师画过,我在题材和手法上也就故意避开,比如少画竹子竹林。我当时印象最深的是树影投到墙上的这种感觉。

朱:找一种视觉符号。

何:当时最感动我的实际上是这一部分,我就想把这种效果放大,所以当时画的一系列基本上都跟这个原素有关系,感动我的是形式。开始有了形式符号的肯定,从而希望走出民俗意义的风俗画。

朱:那时候的笔触与风格还没有现在成熟。不过在这之后,作品里面就有自己很明显的描绘对象的方法了。我发现其实您很多作品都是用小笔画出来的,用小笔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何:这个过程是这样的, 是我对油画本体的认识过程。第一个过程是画“像”油画或者“是”油画,这是一个阶段;第二个过程就开始找语言,找语言必须是主观化、符号化的意识观念,最先的找语言很明显就是找形式,比如树荫的形式符号,或者说是构成关系的形式样式。那个时候我经常爱挂在嘴边的就是“有意味的形式”,下一步就是自己的语言了。因为找到形式以后,必须要有一种语言来传递自己的形式,就需要看大量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们单位很好,每年大概有两三次去北京,上海考察交流。当时北京上海的展览太多了,我去一次看展览,就相当于一次进修。那个时候什么样的风格都尝试过。

朱:但是从油画来说,刚刚您讲了形式还有题材这些问题,其实还有一个在油画本身的表现上,比如说对油画材料的驾驭,包括它的技巧方法。就像刚才说的您用小笔来画,实际上是涉及到油画的制作,那么这种用小笔把对象画深入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何:其实这是一个循续渐进的定位寻觅过程,先从技法上开始学习模仿,那个时候各种形式,各种语言都进行了尝试。我就找我能够认识的所有方法,都去试试,比如怎样做古典的底子罩染法,大笔触直画法,塑型画法等。

朱:嗯,80年代除了刚刚我们说的85新潮,其实也有很多人在研究材料、画古典风。

何:对,各种风格都出现了。当时从情感上讲,我更倾向于古典,但是我知道我是先创作后技巧的路子,没有童子功,可能做不好,所以我与其重新研究古典,走純古典的路子,还不如对材料技法了解就行,做自己的创作,用自己的方法。

当时到处去采风,比如我到乌镇去住过几天,那个时候还没什么人到那去。但是回来以后,我得出个结论:没有情感,画不出来。比如我画的老成都房子,我在那生活过,有情感。而从乌镇开始又跑到东北、西北、江南等很多地方,虽然也有效果,但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生活的环境,还是需要有感而发。另外参加展览也在某种程度上带动了我,因为展览是双向的,它是一个被认同和找认同的关系。

朱:某件作品参加了展览,就会觉得这种风格还可以,获得了一种认同感。

何:对,于是就强化了对这种语言的认同。

朱:您的表现方式比较写实,比较具象,是用很小的笔画出来的。每一个人画画的时候,他的作画习惯会形成一种模式,也就成为作品表现手法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我看您的作品从开始画川西坝子的时候,就已经是比较细腻的手法了,您是想把这些东西画的细,还是说这个工具好用,已经顺手了?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清清水塘》 油画 1998年 何冠霖   

何:我认为是性格。现在来看,为什么会喜欢风景?因为我到一个地方去最先感动我的是景物,而不是人。我对景物的敏感性大于对人的敏感性,这个是骨子里的。我就喜欢一个人面对一片山或者一片林子,看里面的各种变化,可以坐很久,深入进去要有细节自然小笔触能出效果。

朱:对于对象的丰富性要更有兴趣,您希望在画面上把这些东西都能够表现出来。所以需要一种比较细腻的方法和手段。

何:对。我对景物本身感兴趣,想去研究它,然后才能画进去。因为想画进去,于是就要找一个方法来帮助自己。我认为这是一个自然形成的,而不是一个刻意的过程。那个阶段我换过很多种方法,都感觉不顺手。最后觉得这个方法得心应手,作品参加各种展览之后,又感觉印证了这种方法的合理性,于是乎就延续了这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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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金秋》油画 2004年 何冠霖

朱:从您的油画来看,有很强的制作性,颜色分层,过程还是很理性的,这种制作方法的理性,是不是也跟您搞版画的制作思维有关?

何:最初搞创作的思维模式对我有非常大的影响。我们开始搞版画创作的时候,指导老师往往会说:“不要看这么多细节,版画搞不出那么多细节来,你要概括。”而且说版画套色不要超过5个颜色。我自己确实做了实验,搞10个颜色的套色未必有5个颜色的好。

朱:每个层次之间需要有个尺度。

何:对,由于最初的创作有这个版画思维模式,所以,结合自己的审美,就形成了这种感觉。另外,当时还有一种想法就是想丢开“像油画”的感觉,因为我觉得“像油画”会“死”。

朱:所以我看您的画,颜色的色层感觉有点像套色,很明显体现出每个颜色之间的色阶层次。

何:对,我曾经就用这种方法来做试验。先很机械地调20个色,像搞丝网版画一样,就能达到我的效果,虽然死板,但又是另一种效果。

朱:不光有版画的平面,还有立体的,明暗的体现。

何:用油画表现更会很丰富。

朱:也就是说,您把版画套色的规律运用到您的油画制作,形成了自己的方法。

何:从审美上讲,东、西方画家对油画的认知问题是有区别的。2002年我去法国欧州半年,那一次对我的触动很大。当时逛了很多博物馆,看了很多东西,确实感觉你能想到的题材和表现手段,人家好像都想到了。

  但我当时觉得有一种东西是骨子里的,人家体会不到的,那就是我们生活背景所带来的东方人的情怀和诗意,因为他是这个文化背景的审美。那么我画的油画,就是用油画材料画的作品而以,管它叫什么画,这个画 能够传递我对社会、对情感的某一种认知和感受,所以之后我都是以这种态度来面对创作。

 因为并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材料、手段,而在于表达表现了什么。比如写实油画,就是传统上理解的油画,我认为现在不会有多大发展了,因为确实没出路了,原来是博物馆让它没出路的,现在更是Ai技术让它没出路了。但我觉得绘画艺术还是有存在空间的,因为人类还存在。只要有人类存在,那么人类的情感就存在,人类认识问题的视觉就存在,认识问题的思维和情感就存在,人的文化背景就存在,只要有这些东西存在,那么二维的绘画艺术就还是会有意义的。

朱:这个说来比较复杂。

何:给自己找一个存在的理由。

朱: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些方法层面的东西,“高原系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1979年第一次进西藏,对我视觉和情感触动很大。当时没有相机,全靠写生。因为没有照片的参照性记录,那种视觉冲击就始终压在心里,心里一直有一种的审美情境。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要到然乌湖之前的一段路,车一直在山沟里走,坐着简直难受,但一走出峡谷,豁然开朗,正好看见阳光照射着远处的然乌湖,又是金秋,这种反差,完全是一种震撼的视觉冲击,那一瞬间就是最棒的,那是一种大山大水挤压后的开阔感。

从那以后,就一直想画这种场景,直到90年代中期95年的时候,何哲生、张文源、萧继东老师我们昆仑画会租了一个车,再次进藏,南线进北线出,绕了一圈。那时我们都有相机了,为了拍照,有时一公里居然停过10次车,那是我自己觉得采风最过瘾的一次。

其实当时就流行西藏风,但画人物的多。严格说,当时我们并不是受西藏风影响才跑西藏,是想让被压抑的视觉爆发一下。何哲生老师也是72年去的西藏,也没相机,一路写生,回来跟我的感受一样,就是这个视觉景象被压在心里的,想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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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谷的丰年》 油画 1987年 何冠霖

何: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强烈的表达的欲望,因为这个风景在我们心中有,当时我们上车勾稿子,下车拍照片,实际上这些稿子是凝结了我们那么多年前风景印象中的闪光点,下车拍照片算是一种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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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源头》 油画   1996 年  何冠霖

朱:我发现您作品中尤其是川西的风景画,都是大山大水,好多都是一种比较理想的风景,比如三段式的,上面是雪山、中间是树林、下面是河流,属于最标准的理想山水。是不是跟您想把对风景的那种印象表现出来有关。

何:实际上我当时在速写本上就提了一个大山水的概念,肖继东老师说“你画了那么多构图,没人看得懂,就画了一个感受”,实际上回想起来,就是印证我之前的感受。那一次那些素材我后来画了几乎有10年。

朱:您的川西主题的素材基本上都来自于这一次。

何:对,之后也陆陆续续去过很多次。但画多了,那种创作中想爆发的冲动也减弱了,觉得这种三段式的风景也有点虚伪,因为是太理想化了。

朱:您画的风景确实比较理想化,它是诗情画意的。我还发现您川西风景系列中往往有点睛之笔,风景里所有的物,包括牛、羊、动物都是有意的安排,带有点戏剧性。比如一束光突然照到牧民身上,并且将很小的人安排在大山水当中,凸显出对比关系,感觉您也是按照某种理想化的审美来处理画面的。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核桃树》油画 2009年 何冠霖

何:其实画不画人和画不画动物我曾经矛盾过很久,实际上我试过一系列完全不画人的作品,但就走到另外一种感觉上去了。其实就风景画而言,把人丢开也许好一些,但对我而言,我把我所加的这些东西理解为一种人文关怀,我认为景要跟人在一起,或者跟人要发生一定的关系以后,这个景才有意义,所谓理想才能够出来。

朱:嗯,总体看,您风景的图式包含了您早期大块面的平面感,还有理想化的情感投射,也有很戏剧性的处理,比如光影的戏剧性效果,这些东西形成了您画大风景的语言特点。以我的观察,您的川西风景当中有几种明显的图式,一种是三段式的大山水,还有就是您画的《红果》这类,局部描绘,比如画一棵老树。另外就是一种开阔的开门见山的构图,主要这三种图式比较多。

另外,您很喜欢表现密集的对象,比如一棵老树,您会很有兴趣地表现那种密集的肌理,石头、树和草堆这类有质感的对象,成为作品中反复出现的符号,这些符号都强化了肌理和质感。因此,对质感的表现也成为您画面中很重要的视觉语言。 

您在取景的时候,在视觉上有什么特别的选择吗?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红果》 油画   2019年 何冠霖

何:这可能跟搞版画有关系,仅一块颜色会觉得单调,但是如果在一块颜色中的若干近似色中间找搭配关系,再加一点补色效果,就会显得很丰富,也很有趣,这种关系会挑起视觉上的游戏感。所以有时候我会先设定一块画面颜色,在中间故意的去找这种关系,创造一种戏剧性的视觉游走。也许这就是“有意味的形式”吧。

朱:同时也形成了视觉上的饱和度,就类似笔触大小不同会形成节奏,用很密的笔触让它排列方向不一样,或者密集程度不一样,就会形成一种重复的节奏感。从您刻画物体的方法看,比如这一堆包谷杆,您对这类对象有一种特别的兴趣,结合版画创作的经验就形成了这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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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年景》 油画   2000年  何冠霖

何:对,肯定要有其丰富性,最起码解决了我早期的想法,油画如果我们画成很传统那种样式,自己觉得以我的专业背景走不通。希望换一种语言,找到一种语言来传达自己的东西,所以就找一个符号或找一种方法,能够把思考传达出来就行,也就无所谓是不是油画语言的正宗了。

朱:这恰恰是每一个艺术家不同的地方。您的川西风景都是一种很积极的、正面的、很鲜明的气息。

何:对,这个可能和我成长的经历和生活背景有关。前几天我的朋友还在给我说“虽然你年龄很小就当兵,没有系统受过教育,但是你的成长过程可以用一个字概括,叫做“顺”。严格说,我没有接触过苦难,我的苦恼,不是在生活物质层面的苦恼,而是精神层面的问题。当然,也画过一些所谓阴暗的负面的画作,当时就被卖了。但是我不愿意多画,我觉得有点无病呻吟。我画的老房子、高原、树木都是有阳光的,我觉得跟生活背景是一致的。

朱:对您来说,哪些地方的风景是最心仪的?

何:云南到西藏,就是滇藏线,成都到西藏,川藏线,离我们近的甘孜、阿坝也很好。青藏线比较平,我不太喜欢,我喜欢一个块面里要有丰富性的内容和肌理,如果要纯粹的画一片天,我就一定要在上面加上云。另外我会刻意地强调理性构成关系,例如我借山水来画构成,去体会“具象的抽象化”和“抽象的具象化”关系。

朱:其实我发现您的作品不是空间上的写实,而是形体构成的具像,是一种块面遮挡形成的图像形式关系。

何:对,我曾经还画过纯粹黑白和单色的画,就是想找到其中的图型关系,但是那种就会走到完全的抽像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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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故事》  油画 2024年 何冠霖

朱:可能会缺乏一点具体生动的东西。您的写实是通过一些组合关系形成的,比较理性的具像,需要图形之间的重叠交叉。

何:对,像树这种类型就有很多可能性,有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喜欢老树,“树”本身为自由升华和自由创造提供了各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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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好秋天》  油画  1999 年  何冠霖

朱:这张是您参加《第九届全国美展》的作品,好像还获了奖。将草堆作为符号组合在画面上,利用了物象本身的质地,因为对象本身就是一种密集的形式。天空就会疏朗一些,平一些,和对象形成一种对比关系。

何:这是高原的一种特殊生活形态,生命的存在形式本身就构成了壮美的画面感,这种画面也正好契合我想要的图式形式,既有物理肌理效果又有色彩对比冲突,同时又是活生生的生命图式,情感表达,是一次难得的构成相遇。

朱:先有一个想法,再反过来找对象。觉得哪种感觉好,把构图大概画一个意思,然后再去找符号来放到上面。 这是比较近的画,是茶马古道。

何:不完全是,而是心中的情愫找到了对应的契合境遇。“茶马古道”是命题作文。成都作为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当时成都画院就点了几个画家画南方丝绸之路。这画的是南方丝绸之路的一个点,我基本上都走过,画里的场景是我自己综合感受创造的环境。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西行路1》 油画 160x160 cm  2015年  何冠霖

朱:有些像川藏线上的怒江峡谷。

何:其实原形是澜沧江边的一个兵站竹卡,我在那里住过大概一个星期,那一段的景色很有特点。79年第一次进藏,印象很深。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这么狭窄的路,又正好一束光线照在远景上,这种感受很难在现实中遇到,当时就只有靠画速写和文字来记录,以后在作品上就有像你说的会理想化、情绪化。因为在创作时候感受实际会被当下的情感过滤一遍。

朱:这张风景很有西部山水的味道。

何:对,这个大概是鲁朗那一带,是一个大的高原坝子。坐车翻过一个垭口,四周都是山,然后慢慢下到前面是一个很开阔的平原,平原的中间有一个小村子,当时坐在车上感觉极其震撼。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高原湖》油画 1998年 何冠霖

朱:很开阔,有风景的壮美。川西还是很激动人心,我发现成都的画家画川西的挺多,但每个画家因教育、自身经历、阅读等各方面都不同,所以体验、切入的角度都不一样。这也更有趣,假如说这些都关注同样一片地域的画家摆在一起,就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朱:后来您就创作了“折纸”系列。

何:其实不只是纸飞机,是纸折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有飞机、有灯笼、有船、有仙鹤等,画了一个系列。

朱:是在川西系列画了差不多10年后,开始考虑如何求变?

何:当时有些困惑,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画了一批以后,慢慢就烦了,画下去的意义何在?就希望求变。第一个变化就是画树枝,不画大的风景了,改画局部。画了树枝以后又发觉这个载体还不够,就思考能不能加一点人文的东西上去。那个时候自己孩子还小,正好处于玩手工折纸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折纸符号非常好,因为它传递的信息是人在童年对事物的认知,向往和期盼,它能够承载很多文化的东西,所以我就想借它来传递自然和人文的关系,将它符号化后就画了10来张。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飞的梦想3 》  油画 2009年 何冠霖

朱:这是一种先思考,再创作的模式。

何:可能这个就是性格了,事先几乎全部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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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的梦想8 》油画 2009年 何冠霖

朱:川西系列这些川藏线上的风景从情感上来说,想表达的欲望要更强。“折纸”系列想融入一些想法和观念的东西更多,设计的痕迹好像要更重些。

何:这有一个过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困惑。我为什么找了那么多理由来证明合理性,我觉得干这个工作总得有意义。我把它叫“折纸”系列,实际上是介于写实和向写实具像后退一步之间,是过渡期矛盾体的思想状态。虽然坚定了自己要怎么做,但具体如何画?所以就加了这些折纸的物件。

朱:也是一种尝试。

何:一种尝试,树枝的象征意义和超现实意义就明显比之前的画又更强了。实际上还是想为我自己的具象绘画找条出路,找一个存在的理由。

朱:其实表现语言没有变,只是您可能思考如何在风景中融入观念。

何:对。

朱:但表达的意图过于明显、太直接,会不会容易让人觉得一目了然。

何:这也正是画了十几张“折纸”系列之后,开始思考的问题。确实是很明显的、只是传统意义上的表像反叛,显得有点牵强附会,我自己心里面也很清楚。但是这个路如何走,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就把象征和超现实结合了这一种图式,起码可以向前迈一步,先把它画出来。

朱:您后来又开始画更抽象一点的东西,是哪个时候?

何:大约10年前,那时我所有的困惑集中在对具象绘画存在的可能性的思考。当时觉得具象绘画的表现太有限了,在这个背景下思维就开始向各个方向延伸。其实20年前我就画过一批不一样的东西。当时有一个机会去法国办展览,带油画不方便,就决定画一批彩墨画,但又不想画传统意义上的东西,离开展大概还有两个多月,我就画了三四十张以“性”为主题的“情戏”系列,类似于春宫图的现代组画,算是对传统文化的致敬和反思。

所以在10年前,当我重新思考具象绘画的出路时,我就想到了原来那批画。正好那个时候我一个朋友搞了很多青花瓷,我经常到他那去耍,青花这个符号启迪了我,于是我以青花作为符号画的这一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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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系列》  综合材料   2010年   何冠霖    

朱:这是一种带有些抽象感的形式,您是觉得具象的表达比较有限,于是彻底的换了一种形式?

何:不。

朱:从样式上看,它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向。 

何:对,它完全不同,就像我刚才说的“具象中的抽象”和“抽象中的具象”。我觉得从情感上是相通的,很多人觉得我完全变了,我说:错!这种转换,就是具象里有抽象的意味,抽象里有具象的显现,实际上是抽象的具象化符号。站在“大人文”的角度,我认为它具有交替性。我一直觉得,总得给自己找一个存在的理由和生存的空间,我的认知水平实际上就是我传递情感的一根线,走到哪儿,就传递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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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河》  综合材料  2016年  何冠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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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系列》 综合材料  2014年  何冠霖

朱:这批画主要重于传递情感,还是纯形式探索?

何:从情感上讲,我认为无论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情感都是相通的,我要传递的都是一个信息,东方思维形态和东方审美,或者说叫做东方情感。这个是我借构成关系来传达我那个思想和“有意味的形式”。那张画则是借抽象的图式来传达形式的思想。

我在法国办展览的时候,我带了我的画册去,有一个法国专家看完以后说这是一个东方人画的油画。我很有感触,实际上无论你如何装西方人也是个大尾巴狼。那我还不如就回到我的文化背景里去,就像我先前说的一样,仅仅借油画颜料来传递我的认知和审美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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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门神2 》  综合材料   2017年   何冠霖  

朱:嗯,但如果把您的这类画从艺术形式上归类,很多人会觉得它更接近综合材料绘画,因为作品用了这些现成的拓片的粘贴等手段。综合材料在中国也经过了可能有10 多20年,有很多人都在做综合材料,而且现在成为一个画种,它涉及的材料其实还是很宽泛的。

何:综合材料创造了传递情感更大的承载性。我觉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它有各种可能性,可以有很多种表现方法和手段,当然也由于它有很多种可变性,反而不知道如何去选择了。我也知道这批作品还不成熟,但它提供了一种新的图像手段和图形样式,能更好的传递文化、修养、感觉。当然通过驾驭材料来传达这些东西,也是很难的,要恰到好处非常的难。

朱:当然这也是一种尝试,先定一个目标,慢慢再完善。

何:对,因为我可能比较理性,所有东西都是先搞个小样板,然后再搞个相对大的作品并形成系列。我画这些画的时候,会找很多传统老画贴在墙上,把氛围找到以后再创作。

朱:看得出来您其实还是在思考,就像您说的,要找一个存在的理由。但有时候在自己所知的范围当中,它是有价值的,如果放到更大的环境当中,就可能会有相似的,或者有其他人也在做。但我觉得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思维,那就是不妨把自己擅长的东西持续的进行深入的挖掘,可能也是一种思路。

何:对,有一个观点我当时是很伤心的,去了法国呆了半年,我把申根国家基本能跑的博物馆都跑了,得出一个结论,具象绘画或者说架上绘画,无论是抽象还是其他的能表现的手段,这里基本上都能找到。另外架上绘画就艺术的可能性来说,它就是个二维的,平面的,怎么可能在视觉冲击力上跟行为,装置、声、光、电相比,没有任何可比性。

朱:有时候容易被这种观念带走。但绘画在国外不是主流了,却仍然有些人喜欢绘画。

何:对,只要情感存在,只要二维存在,永远就会有人对绘画有兴趣。这种视觉追求是人类的一种基本需求,我们画画一定要给自己找到一个释怀的空间。我坐在塞纳河边,把这些画看完以后,就会想这些问题,最终跟你的说法基本上一致。

朱:最后能谈谈对川渝风景油画的看法吗?

何:我认为西南的山水太好了,我经常说过一个概念,成都出去200公里,除了没有大海外,所有的地形地貌在方圆几百公里范围内全部都有。艺术资源很好且非常丰富,但画家们还利用得不够好。

朱:什么原因?

何:老师们那一辈的时代,风景画是不入流的。好不容易到了我们这一辈开始关注风景艺术了,但这不是三两个画家能够解决的,也不是一代人就能解决的。

我认为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认知上的,严格意义上讲,当下把自己归结为愿意为风景艺术做一点事情的人,归类为风景画家的人并不多,很多画家只是玩一票而已。其实任何一片地域,都需要有一批人针对这一地域进行不同方向的创作和研究工作,应该允许有个时间过程,并寄希望于下面一批年轻艺术家再往前面走。我们更多的是就景而景,就事论事,而年轻一批人的背景完全不一样,有良好的系统教育,开放眼界,多元的思维,博大的胸襟,如果能够认真思考、潜心创作,那么局面定会不一样了。第二是对语言的深耕,找到区域文脉的突破口。一方面要有量的积累,同时要有质的飞跃,用新的思维来创作,那么这一个地方区域才会受到关注得到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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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西 》  油画  2014年   何冠霖

朱:其实川渝两地都有不错的风景画家,它是二三十年间相当成熟的硕果,一个个分散的点,并没有在同一时间、同一个语境下出现。假如把他们放在一起,整体来研究,展览将效果完全不一样。

何:对,如果有一个机构,有一群热心人,大家来做这件事情,就像我们过去的昆仑风景油画会一样,可能川渝的风景创作力量成果和影响力会更好。

朱:成都这种环境,它其实消解了很多东西,缺少一些凝聚力。我们这个系列访谈,并不是主观上想要做什么,而是客观上把已经存在的,把这些画家放在一起,进行一个梳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并了解川渝油画风景画家的努力和成就。同一片地域,它的相似之处,它表现上的不同,我想还是很有意思的。

何:这个梳理非常好,既然有这么多散点,如果能做一个梳理,它的文化脉络就显现出来了。

朱:画家的实践不好评判,但他的选择和行动,就是独特价值的体现,相信会给其他画家带来启发。

何:画家都把自己的方向、他的独特性陈述出来,评判丢给历史。

朱:对。谢谢何老师!感谢您今天的分享!

(录音整理:刘俊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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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今日油画 OILPAINTING TODAY) 

画家简介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何冠霖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巴蜀画派促进会副会长、油画艺委会主任,四川省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副主任,昆仑风景油画研究会秘书长,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作品参加“第九、十、十二、十三、十四届全国美展”,获得“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奖 、“纪念抗战胜利五十周年全国美展”二等奖、“加拿大国际水墨大展”佳作奖、“庆祝建党80周年全国美展”优秀奖、“第十二届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巴蜀文艺奖”、 “四川省美展”金奖等多个奖项,被评为首批“四川巴蜀画派影响力代表人物” 。出版《何冠霖油画》等个人画册五部。

采访者简介              

对话何冠霖 | 从高原雪山走出的风景画创作之路

朱沙,1970年生于重庆。1991-1998年就读西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先后获学士、硕士学位;2004-2005年国家公派俄罗斯国立苏里柯夫美术学院访问学者;2008年毕业于东南大学艺术学系获博士学位。

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副秘书长,四川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 责任编辑:董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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