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04-22 08:2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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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导学情，“研”途师生行。为全面落实全国研究生教育工作会议精神，落实研究生导师立德树人职责，发挥优秀研究生导师对广大研究生的引领示范作用，营造良好的导学氛围，西安美术学院杨锋老师的研究生们与导师展开了一场对话。

——编者按

初到工作室，屋外正飘着绵绵细雨，雨天的昏暗反衬着屋里墙上的画作格外黑白分明，杨锋老师给我们沏了一壶茶，在春雨带来的雾气与茶香交错的空气中开始了我们今天的访谈。

作为当代版画艺术的杰出实践者，杨锋老师选择综合材料作为个人艺术风格的呈现方式。谈及创作欲望和灵感，让杨老师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

关于版画创作

你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

“版画研究只是绘画学科里的一个方向，版画从印刷原理定义为平、凹、凸、漏四大版种，从用材类别又定义为了石版、铜版、木版、丝网版。综合材料版画是印刷原理和多材料应用拓展出来的版画概念及样态。如果沿着版画史往前挖，版画是传播概念里的一个技术门类，它的艺术表达依附于当时技术手段的接受与运用水平，从纯粹的研究生教学和培养上看，版画观念的拓展建立在个体对材料应用的认识之上，你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

"版画专业教育成为一种艺术教育具体方向后，其“版性”领域的实践成为了目标，从这个领域开始拓展这个学科。这个话可能说得有点抽象，但做版画的人其实很清楚，你对待一块板子，可以简单地刻一下，但你换一种方式去印刷，是在把你眼睛看不见的、物质表面不存在的东西给呈现出来，这种操作方式拓展了你想象的空间。制版方法是有程序的，但所有的方法都是在寻找肉眼无法发现的物质表面，通过一定的手段去呈现内核的过程，过程调动主体的主动性，我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可捉摸的感觉，但在实际制作过程会很具体有趣，你永远在预测，在寻求适当的表现性语言，这跟艺术想象是一致的，这考验学生的动手能力和选择材料的态度，以及自己的生活经验，版画技术性比较强，技术性强容易给人这纯粹是匠人工作的感觉，但这个事情一旦关联艺术表现性之后，就会有多种选择，它会把你的思维引向探索和创造的概念。版画这种不确定特性，即你准备得再充分，印不出来就是印不出来，你在失望之余就会主动去探究原因，这很考验你对事物预判的能力和对工作程序的把握，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一张多好的作品，而是你能在这个里头主动地介入，绞尽脑汁地去探究，愿意这样试一试，那样试一试，在程序和过程中积累经验、培养探索力，这是版画教育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藏匿的夏季》黑白木刻75×90cm2022年

关于创作瓶颈

艺术教育的本质就是培养有丰富情感的人

“一个艺术家在创作中遇到瓶颈是现实中的常态，如果你感觉没有瓶颈反而需要警惕，太顺了就意味着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你只要有思考，它肯定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瓶颈一旦冲破也会感觉到兴奋。研究生的瓶颈分阶段，比如刚刚进学校的研一新生，常会有对自己研究方向迷茫的困顿，研二在学习过程会有创作卡壳的情况，研三毕业生有如何面对毕业设计以及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我认为这些所谓的瓶颈反而显示了学习的主动性，这是一个把自己制定得比较远的目标和现状做对比而显现的矛盾。我的经验是可以暂时停止思考，动手！所有的东西都是做出来的。我很长一段时间不画画，突然回到画室就会转过来转过去不知道画啥，但当我有第一笔落笔的时候，实际上就有第二笔了，不知道画什么的时候，我哪怕画个杯子，因为这第一笔的介入，一个“杯子”就变成了两个“杯子”，东西就多了，要是长期停止动手，所谓的瓶颈就会出现，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立马动手，不要陷入想得多、做得少的怪圈，这就是经常说的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怎么画。”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

“还有一种瓶颈是艺术家式的瓶颈，你们在学生的学习过程也可能遇见，就是非常努力，但还是达不到自己预期效果。这个瓶颈问题怎么解决？一是可以找导师讨论你的问题，二是要多了解当代艺术的形态。你们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有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是做出来的和预想的有差距，这个距离其实就是对当代艺术了解不够，你要明确艺术创造一定是一个面对当代问题的创造，如果没有这种创造那就没有艺术。艺术俩字本身指的就是创造，要是没有新的东西，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哪还有什么艺术。当然可以给艺术加很多前缀，但我们要记住，艺术需要去另类地思考,即心理学上的求异思维，这是一个常识性的概念。所以遇见这样的瓶颈，解决的办法就是要多去了解，扩充你的认知面，另外你也需要对艺术创作保持新鲜感，在“模仿”“拿来”“追忆”的尝试中体会里面的趣味，在观察体会的过程中确定自己的立场，将所谓的瓶颈变成了再判断的过程。”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巨人传》黑白木刻66×99cm2023年

“要扩充自己的知识储备，比如对艺术史的了解，对你所学专业历史的了解，你可以拓展新的一些东西，但你要了解你从事专业的发展历程，以及你的专业在整个艺术史的发展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而且你也要设定在当代艺术的形态里，你创作的目标在哪？在透彻了解这些之后，还可以多看一些闲书，同学们一说到闲书都会说有看，但一问都是网络小说，对这个我也不反对。处在这个时代里的你们，资讯来源比我们这一代丰富得多，这是优点，但我的意思是多读一些经典文学作品，虽然这个经典文学作品你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本质上是关联、反照你的心镜。从远期的目标看，你要设想自己的艺术探索道路和你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经典文学作品对你的帮助会很大，因为它会改变你的生活方式，而艺术走到最后就是你的生活方式，生活方式决定你能走向一种什么样的艺术道路，我觉得艺术教育的本质就是培养一个有丰富情感的人。另外，提高自己的审美趣味，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提高读图的能力，这方面的资讯很多，能解读什么样的图像，就会有什么样的研究层级。”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靖康之耻》黑白木刻88×75cm2023年

关于导学关系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我觉得本科和硕士，包括到了博士阶段，在教学上没有本质区别，特别对于艺术学科来说，大的方向是一样的，但在小方向上有些差异。本科这四年课程安排是很清晰的，先进入造型基础部学习一年，大二、大三细分专业，大四准备毕业设计，按部就班。到了硕士阶段，需要你对本专业的研究有一个深度，设定一个课题，以课题引领教学，强化学生的学习自主性。但是过程也不尽相同，有的学生本科毕业创作就获得很高的成就，这跟我们制定的本科教学基础目标是不一样的，但我觉得这种超要求完成目标也是正常和让人喜悦的。学校只是制定了教学的一个方向，对于研究生的教学，大部分老师都只是起引导的作用，至于研究到多深就需要看学生自己花多少时间，研究是强化问题意识，如果你一直在提问，对事物一直抱着质疑的态度，就会得到越来越深入的思考结果。”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杨锋老师汇看学生作品

“我信奉孟子说的那句“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句话给了我启示，如果我是学生，老师要给我讲过多的大道理，其实未必合适，所谓的因材施教是给教育留下一个不教的空间，这个不教很重要。如果说你的开题就是导师给你开的，你的结论也是导师告诉你的，你说你有意义吗？虽然从某些角度看，这可能帮助你少走一些弯路，但好的老师应该是给学生留下自主探究和思考的空间，你别直接告诉他答案，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关于过程的问题，在我和学生接触中经常会遇到，我马上要告诉学生某个结果时，但一转念，还是选择不说，我想要让学生自己看这件事情是怎样的？给学生一个星期时间，他给我呈现的结果常常让我大吃一惊，我的已有想象甚至没有他在这件事情上做得这么深入，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他事情的最终结果，那他可能到这个阶段就停止思考和探究了，幸好我忍住不说，最后让我们双方对这事情都有了新的认识。”

“我记得好多年前有一个学生，他经常裱不好画，裱画总是崩开，有一天他打电话让我帮忙过去看看，我说：“我不过去看这个东西，你裱不好就一张一张地裱，一直到今天晚上十点半，记住这个时间点，过了点还是裱不好，你这一辈子别裱画了，这个事情就到此结束，以后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至于怎么裱我不知道，你就这么一张接一张地裱。”他确实也老实，真就一张接一张地裱，到九点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老师您不用费心了，今晚以后你的画都我来给你裱！”这个学生毕业后到德国去做了自由艺术家，做得很成功，好多年后遇见，开玩笑时就说到这件事情，我问咋样？他说:“哎呀!太震撼了!就和同学那么一张接着一张裱。”我觉得这种教学特别的好，感觉像是师傅和徒弟都是在做同一个试验，最后他的结果告诉我，我是对的。”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麦子》黑白木刻91×80cm2021年

对研究生的建议

把版画坚持住！

“在学习上要提高自己的自主性，在修养上要培养情感丰富性，同时还要多动手，特别不要忽略自己的专业领域。经常出现一种情况，就是学生了解当代艺术思潮以后，便不知道自己的点在哪了，自己本专业的这个点还是要护住，你到处挖井，还不如挖一口深井，你把这个井挖深了以后，泉水冒出来后就会到处都是泉水。比如版画专业这个点，你把它深挖下去，它就会扩展到整个文化的领域。你要把自己塑造成真正的艺术家，艺术家的自觉性和丰富性在现代社会变得极其珍贵和重要，现代社会评判标准对实际功能性的利益考虑得太多，愈加衬托出那些形而上事物的可贵。一种好的教育，甚至只是让你学会善待长辈、关心子女；当了领导善待你的部下，成为某一个领域的学术权威仍多多关注和帮助年轻的学子，不去争夺那些虚浮的东西。这些看似基本，其实要求并不低，得让学生认识并关注，不然我们的教育就不能称之为一种成功的教育。”

在采访最后，杨锋老师为我们的同学们留下这样一句话：

“同学们，把版画坚持住！”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杨锋老师与组内学生合影

关于导师的初印象

杨锋老师以身为范，让我们学生明白一位精于研究学术创作的艺术家和教育者该有的风范。杨老师对待学术非常严谨认真，并且他不论多忙，每天都抽出时间读书、创作和学习，作为年轻学生的我都自愧不如，只能不断激励自己要向老师学习，不光要学习老师的“才能”，更要学习老师的“勤奋”。

在生活中，杨老师总是谦和儒雅的，他尊重每一位学生的独立思想，用慈父般温柔内敛的方式，帮助和鼓励我们坚定积极向上地面对生活；对于我们对学术的请教，总是耐心认真负责地予以指正，对于创作上的疑惑也是不吝指导。杨锋老师就像一盏明灯，不光照亮了我们前路的方向，也同时温暖安定着我们的心。

——2021级博士研究生索婧雅

杨老师给我的初印象非常的和蔼可亲，每次的作品汇看时，老师总能用一针见血的话语解决我们当下的困惑，开阔了我的思路和眼界，我非常的感激杨老师。

——2021级硕士研究生惠晓甜

久闻老师大名。第一次见到导师还是我本科二年级的时候，于版画系大门口，我向老师打招呼说老师好。老师一向是面带微笑的，听到我向他打招呼，立马微微俯身，笑容更暖了，连声说好好好。姿态那么谦逊和蔼，我在想老师取得那么大成就，怎么还那么谦虚好学呢？和老师交流过的人一致感受到老师不仅学识渊博，还很谦逊有礼。如今能有幸成为老师学生，满满的骄傲自豪，老师就是我学习的榜样，闪闪发光的偶像。我们大家很敬爱老师！

——2021级硕士研究生汤艳

关于与导师的交流过程中印象深或有趣的事

导师杨锋老师2006年有个作品《靶》，我当时是本科学生，在美院教师作品展上看到，很特别，无法解读，但又莫名其妙喜欢。这个作品安静了15年，老师自己都忘了。今天在整理照片时无意翻出，更是喜欢。以下是作品中文字。

环靶作为示范作品的理由：

1.此靶是我的一次射击记录。射击的要领是靶、枪、心三者的平衡，目标的确定是“心”选择的结果。“枪”只是二者中的媒介，心中有靶“枪”才有作用。当然，我的记录很差，这是因为靶场环境让我心慌。

2.“靶”是印刷品，是典型的平版，弹孔制造了凹凸的触觉感形成了一次综合，子弹暴力感被画面的平静所掩盖，但“心慌”的主体瞬间却无情的记录在案。

3.“现成品”成为艺术的关键是主体的生活态度，生活中原材料的审美生成是生活经历的可读性，“是生活还是艺术”的判断是由本体的模糊推演来界定的。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杨锋教授作品

——2021级博士研究生潘旭

我觉得印象最深的是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我和杨老师分享了一个在假期阅读时偶然发现的一个有趣的研究对象——《御制避暑山庄三十六景诗图》。它是康熙五十一年，由康熙题诗、沈喻绘制、朱圭和梅裕风刻制完成的一组木刻刊本，但是仅在一年后，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又以这组木刻刊本为蓝本，印制出了铜版的《御制避暑山庄三十六景图》，由此即产生了传统木刻版画（中）和铜版画（西）的强烈对比。据我初步了解，目前少有人对此进行比较研究，却不知杨老师曾在零几年的时候便已讨论过这个问题，并把他当时对这组图的研究过程给我讲述了一遍。杨老师在版画研究的学术深度令我印象深刻。

——2021级硕士研究生许钦

老师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每次都想告诉学生答案，但是憋住没说，慢慢引导，最后发现学生的成果比想象的要好很多”。我发现，杨老师所要教会我们的不是找到问题的答案，而是处理问题的方法。

——2022级硕士研究生郭嘉婧

关于研究道路上导师的帮助

杨锋老师和蔼、温暖、睿智、锐利，像大家庭的大家长，尽全力为学生，在教育中毫无保留地传道授业。在我的学习和工作中都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启示，当我遇到难于解决的问题时会思考如果是杨老师会如何解决，他不仅让学生学到了技艺，更为学生提供了面对困难时解决问题的方法，像他所说教学不是改造人而是如何让学生成为人。

——2020级博士研究生于子亮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导师作为灯塔、引路人为我们起到了指引方向的作用，我们自己得刻苦努力、脚踏实地地在研究道路上前进。

——2021级硕士研究生徐岩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杨老师告诉我们，良好的艺术修养和品行是不可缺少的东西，要学会读书，学会思考，学会做人。经历了快一年的研究生时光，导师对我读书的指引，研究方法的教导，言行的影响成为了伴随我一生的好习惯。

——2022级硕士研究生史冰倩

关于与导师交流的建议

在学术中遇到问题想要与导师交流的时候，我的建议是首先自己得勤奋，多作画、多思考，先自己试着去研究，然后在研究的过程中重组问题，再抱着谦逊的心态去与导师交流。

——2021级硕士研究生徐岩

关于师门特点和精神延续

杨锋老师，从教二十五年以来，秉承“不言教令、听其自然”的教育理念，将尊重人的理念贯穿于教学始终。他坚持在教与学的过程之中将教育者与非教育者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尊重学生、相信学生、鼓励学生、保护学生自尊心，激发学生的自信心，拓展学生的创造力。这样的教育理念，为我们的成长指明了方向。

——2020级博士研究生李巍

杨锋教授是在版画艺术研究与图像学研究上非常有高度的一位教授。每次去拜访杨老师，杨老师都在作画、写作、看书，很多时候在询问杨老师理论与创作时遇到问题的时候，杨老师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而是用丰富的创作经验与学识打开你的思路，并且引导你自己一点点的去探索从而得到答案，所以注重理论与自身实践相结合是作为杨老师的学生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在研究生期间学习上要注重提升自主性，生活上注重情感积累，多动手，在研究方式上与其多挖井不如挖一口深井进行深入钻研。重读版画与注重实践是师门很重要的研究精神。

——2021级硕士研究生徐岩

杨锋部分作品欣赏

对话版画家杨锋：对材料的敏感程度决定你能走多远《大象事件》黑白木刻87×76cm202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