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十年二十年看看成果!”
“大写意不但要热爱,还要酷爱,甚至把那种追求当成自己生命一样去爱惜,这条路才能走得下去。”不少人受著名画家张治安先生影响都不小,但像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方土那样,受影响的同时还一直践行大写意探索的并不多。几十年的大写意探索,方土深谙这条路的不容易,他近年的艺术探索也持续在变,对此,他表示:“艺术要有高度就得从既定模式里退出来,过程是痛苦的,但不舍弃就没有新面貌。”
“他的探索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可能”
记者:很多人对张治安先生的作品评价很高,您认为到底高在哪里?
方土:我认为他对写意的笔墨精神理解得很到位,对笔性的理解很到位。有好的品位格调,同时掌握了笔墨的表现力,这是他作品的综合体现。他用的都是传统的笔法,表现的却是现代的气息。我们看他的毕业创作《落红》《知春图》,实际上这是他写意画的高峰,甚至是到现在来看,都是国内写意画的最高峰。他后面的创作没有超越这一张,也没有其他人超越他。
记者:相当于全国范围内写意画都没有人超越他?
方土:是的,包括其他美院同期以及后来的,都没有。所以什么叫大师。大师就是“我走了,你慢慢画吧”。
记者:他留下来的艺术财富,对我们最大的启发是什么?
方土:所谓曲高和寡,但凡能做到高格调的,一定是很少人的,在传统里,张治安就是一位孤独的守护者。我们要从他身上看到中国画传统基因的生命力是很强的,虽然一些人进入了传统但出不来,一些人却凭借自己的高格调,还能把传统一再推进,他的探索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可能。
张治安《知春图》
“懂的人不用教,不懂的人教了也不会”
记者:以前经常会说,岭南大写意还有一位张治安,他走了,那接下来大写意怎么办?
方土:我们回想上世纪80年代,工笔也出现过低落,当时也探讨工笔何去何从。现在还需要担心吗?我认为大可不必担忧岭南大写意怎么办的问题。艺术发展有它的规律。
记者:可是您也提过,张治安老师的眼界很高,他走了,谁会成为主流?
方土:实际上,这个时代的艺术家眼光已经不会受限于身边人了,在网络时代,互相影响是非常快的。不管老师辈在与不在,学生辈的学习始终就看个人造化。
记者:您认为我们要呼吁或者倡导大写意的追求吗?
方土:我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干脆在美院开设一个实验班,让部分人一进学校就完全按照传统大写意的那一套去教,连颜料都不用,直接就是水墨,熟宣也不用,用生宣,尝试十年二十年,看看成果。
记者:我们常说人书俱老,那您认为年轻人也能画好大写意吗?
方土:我觉得关键还是看有没有真正进入到写意的语境里。就像学车,教练教了如何握方向盘,但开车的目的不是握方向盘,而是根据路况适时调整方向。
不过同时,我也很认同张治安老师的一句话:懂的人不用教,不懂的人教了也不会。
记者:可是我们经常会认为大写意画是厚积薄发的,或者说大写意的笔墨要老辣,这跟个人的历练密切相关,按照您提议的实验班,那其实经过四年的本科训练,真能培养出大写意画家吗?
方土:回想起我当年画写意,有人说我,其他毛病没有,唯一就是太年轻。
方土《一画肖吾真再画传吾神》
时代在变,作者也要不断突破自己
记者:结合网络时代发展的变化,是不是其实目前的土壤也不太利于大写意的探索?
方土:土壤发生变化,是对的。越来越不利于大写意的发展。这不是大写意有什么问题,而是时代方方面面在变,会让大写意无所适从。就像现代化装饰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红木家具或者在古建筑里出现了一张沙发一样。
记者:但您坚持大写意探索也很多年了,在这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
方土:写意与工笔最大的区别在于,一张写意拿出来,一般每个人看的第一眼都是缺点,总感觉哪个地方补一下或者哪个地方改一改就好;一张工笔拿出来,结果就相反,大家看到的第一眼都是优点,感觉这里不错那里也不错。所以,从入选来看,写意始终不如工笔受评委青睐。
记者:张治安老师多年不画,是因为他总觉得突破不了自己,如果从您的角度,是否同样也会有自己想要突破的地方?
方土:打个比喻。就像自己编了一个笑话,刚开始说,别人都觉得很好笑。但是同一个笑话,能反复说几遍?有一些人不以为意,就会反复地说同一个笑话,有时候听的人已经腻了,但碍于情面还是要笑一次,那只是逢迎客套。张治安老师不画,就是不想成为这一类人。
林墉作品《再画印度之一》
“有些画家老挨骂,就是自己在自我重复”
记者:那您个人探索,会遇到什么障碍吗?
方土:肯定也有。但我还是时刻提醒自己要观察生活。其实生活的本质都是在变。尽管每年都有春夏秋冬,但每年的春夏秋冬都一定是不一样的,所谓风雨变幻无常。就是每天固定上下班,走的路是一样的,出门的时间是一样的,可是路上遇到的人能一样吗?所以,我们要学会体会生活,这种不一样正是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乐趣。连生活变化都如此丰富,那画画能不变吗?好意思一样吗?有些画家老挨骂,就是自己在自我重复。
记者:我们也明显感觉到您的作品近年变化得比较多。
方土:艺术家里有两个大家很典型,一个是梵高,一种风格走到底,但他短寿;一个是毕加索,时刻在变,他很长寿。
艺术要变就要勇于舍弃,很多人进入了技巧的训练结果出不来或者不舍得出来,懂得一些技巧就沾沾自喜。艺术要有高度就得从既定模式里退出来,过程是痛苦的,但不舍弃就没有新面貌。
记者:您的大写意在岭南也有代表性,能到达这样的位置,是跟阅读有关吗?或者书法的影响有多少?
方土:我承认我没读几本书,但我会不断地去感悟。所谓“从无字句处读书”。有些人读书呈现出的是书本的东西,但有些人“从无字句处读书”却能举一反三。胸有成竹本来是一种本事,能达到这种状态也很好,但在我看来很多人就耽误在胸有成竹,容易重复。有时候“胸无成竹”说不定才有惊喜。
书法上,我也很少临帖,但我往往能从笔性的角度理解写字。有些人对书法很讲究,也能画,但是当在画面上题字之后,总觉得别扭,不协调。
记者:既然读书和书法都不一定是大写意的核心因素,那您认为最核心的是什么?
方土:有些人的确不适合走大写意这条路,因为它不可教,很多画家只是在从事艺术,还没有到热爱的程度,而大写意不但要热爱,还要到酷爱,甚至把那种追求当成自己生命一样去爱惜,这条路才能走得下去。
(来源:收藏周刊 记者/梁志钦)
画家简介
方土,1963年生,广东省惠来县人,198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从影6年,1992年入职广州画院,历任专职画家、副院长、院长,2019年调入中国国家画院,历任人物画所副所长、美术馆馆长。
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委员,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中国画学会执行会长,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广东省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任,广州画院名誉院长,广州国家青苗画家培育计划总召集人,国家一级美术师。
2017年荣获“广东省宣传思想文化领军人才,广东省中青年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擅长大写意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及实验水墨。主要作品入选8、9、10、12、13届全国美展并获优秀作品奖,多次参加各类学术邀请展并被中国美术馆、广东美术馆等机构收藏,举办个人画展10余次,出版个人专集20余册,入选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大型纪录片“人物故事”“美术里的中国”等。